郑氏声音越来越低,高鉴明跪她身边呜咽声越来越响。满腔悲愤的捶着地上的松软的毛毯,他和娘一样的恨!凭什么?苍天不公,凭什么要让那些个贱人贱种飞黄腾达!
就在练石轩与高怀德踏进帐篷时,高鉴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娘——”
高怀德大惊,上前查看郑氏,却见她双眼紧阖,衣襟上血迹斑斑,胸脯已无起伏,不由回头望向石轩,呆呆的道:“她,死了!”
练石轩闷哼了声,掉头就走!
“祖父?”
白棠也听到了高鉴明的恸哭声,心中沉沉一坠。郑氏死了?死得真是时候啊!
练石轩回头瞧了眼帐蓬,冷声道:“高老头不糊涂,高家势必要给咱们个交待!”
白棠不禁有点同情起高怀德来了:这老头作得什么孽,家里进了这么个歹毒的妇人!
“祖父,您说这件事,和高老爷子有关系么?”
练石轩果断的摇头:“这老头精明得很。他费尽心机拿到《金刚经》的版印权,秦家可是太子党!”
白棠松口气,是他忧虑过头了。
“但是高鉴明——”练石轩与白棠对望了一眼,心知肚明,此子危险!
徐州搬来的救兵珊珊来迟。驻守徐州的参将一见铁骑们割下的人头,不由咽了口口水:真的只有三十骑么?他识相的收了一身的高傲,客气亲切的对裘安道:“三爷,咱们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就护送您们进城吧!”
徐三冷淡的唔了声,那谪仙般的样子成功唬住了同来的士兵:何其有幸,竟能见到中山王的小孙子!不仅家世好,长得好、功夫也好,让人好生钦慕!
高家出了丧事,车队落在了后头。
白兰劫后余身,抱着苏氏倒头就睡。苏氏红肿着眼眶,一步都不敢离开女儿。白兰醒来时,已是落日余晖,车马缓缓踏进了徐州城。
徐州自古是战略要地,商业并不繁荣,但比总前几日餐风露宿,野外求生来得强吧!可惜大伙遇上一场恶战,还没平复心境,竟无人出来闲逛。一个个饱食一顿后梳洗的梳洗,整顿的整顿。
客房里,白棠才放下随身的几件行礼,徐三已经闯了进来:“白棠,咱们去泡汤池子吧!”
白棠几日没好好洗澡,不由心动道:“好——好是好。但你也知我有些洁癖。外头的澡堂子人又多又不干净。客栈里泡泡就好。”
徐三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走:“不是澡堂子。是汤池子。”
白棠一脚勾在门槛上,一手抱住大门,惊叫道:“有什么区别?都一样!”
“不一样。这边的汤池子是筑了许多洞引灌温泉水。池上建屋,屋里有人侍候,不是澡堂子那般脏乱。可舒服啦。”徐三早打听得清清楚楚,笑得贼忒兮兮的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和我泡温泉了。”
白棠直想用额头砸门!
那能一样嘛!
“你撞门干吗?”徐三不解。
白棠气咻咻的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我去泡汤池子安得什么心!我告诉你,休想!”
徐三委屈的摸着鼻子道:“我也没想啊——搓个背也不行么?”
“不行!”白棠警醒万分。这小子胆大皮厚,被他就地正法了都有可能!“我、我要为师傅守孝,不能踏足那等奢侈享受之地。你自己去吧。”
徐三听他搬出这个理由,倒还真不能再勉强他。只能惋惜不甘的放开他嘟哝道:“泡个汤池子也不行……那你好好休息吧。”
白棠总算放开了门框,背上粘湿俱是冷汗。
他赶紧叫了桶热水,解绑了白兔,松散长发,泡在水中闭目养神。
这样下去,可不是法子啊。他快撑不住了呢。
不知眯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又响起徐三的声音:“白棠?我给你叫了桶热汤到客栈!”
白棠捂着额头低叹:裘安哪这么多花样?!
“我进来啦!”
白棠大惊:“等、等下。我来开门!”
“不用不用。你先泡着。我送了水就走。”裘安已从小二处得知他已叫了热水,于是掏出把小刀往门栓上撬了几下,便开了门。白棠正手忙脚乱的寻衣裳,才披上亵衣,一听那动静,吓得立时坐水桶里,抱着胸脯胆战心惊。
“白棠!”徐三乐呵呵关上门,将底下装有滚轮的水桶推进用屏风隔开的盥洗室。他原本想的是美少年嬉水,他在边上吃点小豆腐的幸福场景。谁知白棠泡个澡竟然还穿着亵衣,再想往前,白棠已经喝止他:“行了。水放那边吧。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我帮你换水。”
“我说行就行。”白棠沉下脸,气势威凝,徐三不由顿足,蹙了下眉头,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白棠有点儿古怪,好像、好像他夜探松竹斋那回,白棠半睡半醒时那种感觉,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呢?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不由顶着白棠的怒气,又上前了几步。现在,他能看到一汪深遂的水中,白棠宽大的亵衣漂浮在水面,他紧紧的抱着胸脯,那防备的姿态太过明显。徐三不由好笑,都是男人致于么?
第236章 刺杀
白棠见他目光在自己胸口逗留,急中生智,悄悄撩开些浮在水上的亵衣,露出两条雪白细长的双腿。果然,徐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移了方向。
白棠还听见他咕噜一声,咽口水的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徐三极漂亮的脸蛋慢慢泛红。白棠惊惶稍退,又觉得徐三的模样十分有趣,忍不住故意晃了晃腿。双腿轻轻勾起又放下,水波微澜,徐三几乎可以看到白棠春色无边的大腿根,却让亵衣给遮住了。一时双眼发直,面孔通红!
不好。
白棠暗叫:不会玩过火了吧。正紧张间,徐三竟然退了两步,头也不回的逃了——逃了——逃了——
白棠愕然,哈的声失笑。乐不可吱的拍着水面。故意喊:“喂,不帮我搓背么?”
徐三落荒而逃,躲自己屋里怒骂自个儿不争气。想好要吃的豆腐呢?争取半年的福利呢?怎么白棠就轻轻晃了下腿,就让自己溃不成军了呢?
忍不住咬牙切齿:若不是白棠要替国师守孝,他有肉不能吃,怕控制不住才跑了回来,哪轮得到白棠得意叫嚣?保管让他叫也叫不出来!
白棠舒舒服服的用了徐三送来的热汤泡过澡,全身疲惫尽消。只是在寻衣裳时突然发现,咦,怎么棉衣没了?
如今已是深秋,棉衣早披上身。蓦地想起:昨夜大战中,棉衣都被挑出来打湿了盖马车上了!换下的棉衣又实在脏得不忍再套身上,他只好披着床上被子往客栈的院里瞅了眼,果然,满院飘着棉衣,连树叉都没放过,那场景蔚为壮观!
白棠绑上胸带,唤了张文替他去买些棉衣。结果直到天黑,张文才一脸沮丧的回来禀道:“咱去晚了一步。附近的棉衣让人买光了!”
白棠愕然:“买光了?”
可不是,同行足有一百多人,又不是缺钱的主,每人两件就能扫光成衣铺子。徐州又不是什么繁荣之地,人口也不多,只怕明日要走远些才能买到棉衣了。这般一想,他苦笑道:“那你明早帮我问问,能否让人匀件给我。”
张文答应了又道:“方才看到高家的马车进城了。住在对街的客栈里。”
白棠蹙眉哦了声。心里的恼恨又翻了上来。郑氏算计得不仅仅是白兰,而是此次北上雕版业所有的同行!她明知汉王与自己和徐三有仇,为一己私利还与其勾结。混战中,她或许有法子保住高家,其他同行呢?犯下这等大罪一死就想了结?!想得美!还有那个人贩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张文在屋外头遇上了刘大熊,瞧他铺了块毛毡带了条厚重的羊毛褥子在过道打上地铺,惊讶的问:“这是打算守夜?”
刘大熊抱紧了褥子里的大刀,点头道:“以防万一。”
张文也觉有理。以他们的见识,自然分得出真假劫匪。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留后手?于是便道:“我先去睡两个时辰,到时来换你。”
刘大熊淡声道:“随你。”
张文知道他的性子,没保护好主家,险些害了白兰,表面不显,心里肯定羞愤难受。
刘大熊闭上眼倚在墙上,夜色越来越深。
白棠泡了澡全身舒坦松软,沾枕即睡。
隔壁的苏氏守着白兰睡着了,方闭上红肿的眼。
白日热闹的客栈终于归于平静,唯有打鼾声,木板床的吱吱声和偶尔几声小儿的啼哭声零星响起。
刘大熊蓦地张开眼,举起身边的油灯,起身推开白棠的房门,口中轻唤:“东家?”目光飞快的扫过两扇紧闭的窗户。
白棠睡得正熟,毫无知觉。
刘大熊举灯望向横梁,审视了半日,又走至屏风后边检查了一番,终于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许久,从木桶里悄无声息的翻出个人来。他身姿矫健手持雪刃,一步步逼向床上的白棠。
白棠有点儿不安的翻了个身,棉被从肩膀落到胸下,露出雪白的亵衣。
举起匕首的人目光一呆:咦?怎么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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