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瑞其实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他很难在府里看着顾昭华昏昏沉沉人事不知的样子,他只能逼着自己找些事情来做,所以他让人打探到迟语的下落后,便亲自出了城,赶往京郊一处名为“天宁药庐”的医庐。
到了地方,果真寻到了人,凤行瑞不愿将事情闹大,只说自己是迟神医的友人,想见一见迟神医。
凤行瑞和周成文进到药庐时,迟神医正捻着胡子给药庐的主人诊脉,而那药庐主人脸色苍白神情萎靡,一个劲儿地问:“敢问迟兄,不知在下因何腹痛如绞?在下试过数种方药……”
在旁边没事人一样闲溜达的迟语见凤行瑞和周成文有点摸不清状况,挨近他们小声说:“师傅想请这人到医学馆开堂授课,他不答应,师傅就让我来给他下了个蛊,他自己治不好,师傅却能治好,真让人心服口啊!医学馆的授课先生有一半都是这么弄来的。”
凤行瑞无语,周成文却大感兴趣,悄悄走近迟神医暗中观察,心道这老头儿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呢?真是人才啊!
凤行瑞则拉住迟语,把顾昭华小产之事说了。
迟语面露惊讶之色,继而拧着眉道:“怎会这么不小心?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别在外瞎跑了。”
凤行瑞心头一跳,“什么?”
迟语莫明地道:“什么什么?”
“你刚刚说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迟语摆摆手,“之前给过她一只虫,吃了可以助孕的,一旦有了胎象那只虫就会爬出来,那过程有点恶心,她怎会不知道?”
凤行瑞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他紧紧攥住自己发抖的手,“刚刚一个来月……也能知道?”
“你不信任我的虫?”迟语伸手就往怀里摸,“只要胎血凝结它就会有感应,别说一个月,过一天它都会爬出来,要不也给你吃一只试试?”
凤行瑞摇摇欲坠地,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没有带着迟语离去,甚至忘了叫沈成文,自己一个人走出药庐,四下顾盼,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凤行雅嘉离去前的话犹然在耳,她说,顾昭华是以此计害她,用一个孩子,换取了最终的胜利!事实上,没有了这个孩子,除了得到太后的维护,凤行雅嘉触怒了永昌帝,失去了最可靠的依仗,而永昌帝,也终于松了口,同意他将顾昭华立为正妃!失去孩子凤行瑞固然难过,可用一个孩子,便换来三方的胜利,凤行瑞又觉得并不是不可接受,因为这个孩子是意外失去的,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在伤痛之余,他还有些庆幸,他们终究达成所愿,虽然过程曲折,但总归是走到了他们期待的终点。
可……要是顾昭华事先知道呢?要是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那时所站的位置,看到凤行雅嘉时做出的反应……凤行瑞不敢再往下想。
凤行瑞回到极乐王府,整个人已是浑浑噩噩的,他两天没有休息过,又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毅力支持,他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院落,知春与知秋守在卧房门外,她们正要出声,凤行瑞摆摆手,自己走向卧房。
推开房门的瞬间,他听见从内室传出的顾昭华的哭声,顾昭华在说:“我本想让凤行雅嘉……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
一刹那间,凤行瑞的脑中便如洪水卷过,他的身体晃了晃,继而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知春与知秋齐齐惊呼,在内室与顾昭华说话的沈氏也赶出来,见状连忙喊人过来,把凤行瑞扶到厢房安置。
顾昭华起不来身,只听见外头有人喊“王爷”,在内室急着问:“他怎么了?”
沈氏进来道:“昏过去了,大概是太累了,我已让太医过去看了,你别担心。”
顾昭华还是急得不行,想要强行起身去看他,被沈氏一把按住,“你别瞎折腾了,你虽是小产,可也得坐小月子,这可马虎不得,要是小月子坐不好,一生都会留下病根。”说完又劝她,“还有,你心思别太重,你只是看雅公主撞过来没有闪避而己,雅公主刁蛮跋扈,又将话说到那个份上,你想借此机会给她个教训也不为过,你那时并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多了块肉,要是知道,你可会不避?”
“当然不会!”顾昭华说完又流下泪来,满脸懊恼之色,“说到底是我的心思不正,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我觉得对不起孩子,更觉得对不起阿瑞。”
沈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那并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你并不想害这个孩子,是他与你们无缘。昭华,答应娘,这件事永远不要对王爷提起,以免给你们夫妻之间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顾昭华咬住下唇,“我怕我忍不住,我怕我受不了他那么伤心的样子,娘不是常说,夫妻之间贵在坦诚吗?我虽并不愿失去孩子,但这孩子没了我也的确有责任,我若不想着报复凤行雅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怕我现在不说,终有一天会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到那时,我们之间的误会岂不更大?我现在与他说了,他知道我并非有意为之,一定会原谅我的。”
第217章 问
沈氏极不赞同,“你怎知道他一定原谅你?若是他不原谅呢?”
顾昭华抿了抿唇,微微有些犹豫,可最终仍是小声说:“他不会的,他会原谅我的。娘,我们已经说好了,要离开京城,原先我还有些不情愿,可现在看来,或许离开京城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的性子太好胜、太要强,一句不是都听不得,报复心又重,我继续留在京城,只会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现在他愿意放弃一切带我离开,我们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自由自在,我们甚至可以去郎国,天大地大,处处都是我们的安身之地,我以前为何那么蠢?终日只想着争一口气,可争气有什么用?我过的依旧是我自己的日子。”
听完这番话沈氏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她立时伸手把顾昭华揽进怀里,从前她只当女儿独立自强,虽有些好胜,那也是遗传了沈家人的性子,她劝过几回,顾昭华都没有理会,她不愿让女儿伤心,就只能无条件地支持女儿,包括这次离家出走,以致于后来下定决心与顾明堂和离,为的都是顾昭华。她回沈家去沈老太爷骂她、沈老夫人劝她,高氏虽觉得顾明堂做得不对,但这样貌然离家将来可怎么还转?她却没有想过太多,她知道顾昭华性子硬,只能这样支持她,用自己的行为替自己的女儿加重筹码,让她不受委屈,可现在,听她这么说,沈氏激动极了,她愿意改变,不再一味地坚持下去,这比什么都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并非教人一味忍让,而是适当地放弃,只有真正心胸开阔、不计一时得失之人,才会真正体会到这两句话的妙处。
“你长大了。”沈氏忍了半天,终于还是落下泪来,“这样很好,你能过得开心、过得顺意,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不要考虑太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顾昭华也红了眼睛,她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害了自己的孩子,更对不起凤行瑞,只希望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沈氏抱着顾昭华默默流了会泪,松开她替她擦干眼泪,笑道:“以后可别这么哭了,还是小月子里,也不怕坐了病。你缓一缓,然后也睡一会吧,我看王爷不睡个一天是不会醒的,等王爷醒了我来喊你。”
顾昭华点点头,又拉住沈氏的手,“这两天娘多陪陪二郎,他也不知从谁那里听说的这事,我瞧他的样子像是吓坏了。”
“不用你嘱咐。”沈氏又感慨一句,“当初你收养二郎时我虽没有反对,可心里也实在不怎么赞成,不过现在我却有些庆幸,人都说七岁看老,二郎明事理懂孝义,难为的是占着这样的条件,却没有丝毫张狂轻浮的样子,就算听见有人说他是收养来的,他也淡然处之,还反驳那人说‘这是事实,并无可辩之处,幸而我父母待我有如亲子,倒比一些人更快活些’。”
顾昭华大讶,“这是他说的话?”二郎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极为乖巧的,偶尔有些反对意见,也都是因为顾昭华觉得那于先生过于迂腐,教坏了自己儿子。
沈氏笑道:“可不是么,我是听他身边的喜乐说的,极乐王长子顾悠,在京城的权贵少年中也是个小名人,原先是因为你和王爷名声在外,后来占了于先生的名气沾光,听说于先生常带他去茶楼听民声,还参加一些诗会论讲,现在外人提起他,说的可都是他的大名了,不过有佩服的就有眼红的,这么大的小子得人几句挑衅不算什么,重要是他回得好,小小的年纪就有这份气度,看着倒有些像王爷。”
顾昭华心中暖暖的,点头道:“他的确比我更关心二郎,有空还会带二郎出门去玩,我的心长歪了,整天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较劲。”
沈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这不也想通了?想通了就好。”
“不过……”顾昭华犹豫一下,“娘,如果我离开京城,能不能把二郎托付给你?他还小,长年奔波在外的,我于心不忍,他现在也有课业,跟着我们连课业都要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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