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宋夫人进入厅堂,看到严肃的场面时候,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她状似担忧的看了一眼宋德容,而后往上首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瑟瑟发抖眼泪模糊的宋馨儿,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甚至本能的驱身想向上首过去。
“今晚如此兴师动众,皆是因为这两日宋家连发两条命案之事。”宋德容神情冷峻,看着下面默不作声的众人,而后向下手的萧清朗跟许楚二人颔首示意。
得了他的许可,许楚起身,冷声说道:“宋家命案的两名凶手,就在现场的人中。而且,这二人都算得上是宋家的主人……”
此话一出,众人倏然抽气,面面相觑目带质疑。唯有宋夫人皱眉不动,还有宋老夫人颓废的捂起双目垂泪。
宋德清看了看宋德容,冷哼一声,神情厌恶道:“可不就是那毒妇做的,除了她谁还会对两名姨娘下手?”
许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冷意。看得出,宋德清对杨姨娘的感情,比她预想的还要更深。不过,大抵这也是男人的劣根,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更何况,相比接受着三从四德教导行事一板一眼的妻子来说,杨姨娘那种热情四溢,且八面玲珑颇有才情的女子,才更对喜爱风雅的宋德清心思。
况且……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狼狈的宋馨儿。况且,还有个杨姨娘所谓的女儿在!
一直挣扎的宋馨儿被人按压在地上,饶是宋德清这位大老爷几番斥责那两名下人,都未见其松手。如此,使得宋德清脸色越发难看。
“大哥休要胡闹,今日柳姨娘房间纵火之事,是我等亲眼所见。而楚姑娘也曾根据昨夜柳姨娘房后所留的脚印断定,凶手之一的女子右脚有伤,如此又符合了馨儿的条件。”宋德容厉声说道,显然并没有存着给宋德清脸面的心思。
宋德清被训斥,却也不敢真的像对宋夫人那般叫嚣。他看着痛呼着,动作迟钝又惊恐的宋馨儿,眼里的心疼丝毫不作假。
“可是,下人不是说,那脚印是年过六十的女人所留?馨儿才多大,根本不可能是她。”
许楚叹口气,回身取了自己的工具箱,从中取出两只自己用石膏粉制成的模型,然后摆在众人眼前说道:“我原的确是那般推测的,只是在提取脚印之后,才发现右脚有伤的凶手所留下的脚印,尽数被人重新踩踏过。而且,帮她伪装之人年纪已老,且不管如何胡闹都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她说完,就看向了老夫人,叹息一声问道:“我说的可对,老夫人。”
宋老夫人双手颤抖着,看着她双唇微微阖动,最后却什么反驳的话都不曾说出。
“而你今早故意撞伤脚踝,只怕也是因为宋夫人曾给你讲过我以脚印破白骨案的话本故事。你担心我会凭借脚印,查探出宋府隐藏的内情,所以才会踩踏脚印,然后伤了自己的右脚,继而想要混淆我的视线。”
“只可惜,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适得其反,只会让我更加确认自己的推测。”
宋老夫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再不装疯卖傻,而是声音艰涩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人正常交谈,所以纵然只是单薄的一句话,也十分艰难迟缓。那声音,就好似生锈后被打磨的铁块,嘶哑可怖。
且不说众人对她突然变正常的诧异错愕,就只说许楚,已经取了画有脚印的纸张。
“老夫人不懂不要紧,我自是愿意为老夫人一一解释的。”许楚不急不缓,因为知道内情跟真相,她就更不可能对宋老夫人产生半点怜悯跟心软了。
“这两张纸,是我将重叠的脚印分离之后描画下来的。若是大人允许,请让人去取老夫人跟大小姐昨日所穿的鞋子前来对比。”
且不说老夫人到底还占着宋家老夫人的身份,就只说宋馨儿这未嫁的嫡女,就不可能当众被拖鞋验看。
就算宋德容对着二人已经冷眼相待,只能断案后,大义灭亲将人捆绑去官府定罪。可现在,到底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顾,所以在得了询问后,他直接挥手让凤儿带人去办。
事关人命,谁都不敢怠慢。不过半盏茶的时光,凤儿就带着人取了带有泥渍的鞋回来。而鞋底的磨损跟花纹,果真与许楚拓下的脚印形状一般无二。
如此,根本无需她在讲解足迹学,旁人一眼就可明了其中的道道了。
随着宋老夫人颓然的默认下一切,宋德容才情真意切的说道:“母亲,你犯下如此大错,儿子纵然有心袒护却也不能罔顾人命。你让儿子,如何自处。”
宋老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却未曾搭话。
倒是许楚叹口气说道:“老夫人虽然帮着凶手遮掩了踪迹,可她到底并未丧心病狂的对人下过杀心。此案真凶,除了大小姐之外,另有其人。”
萧清朗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却见他们或是哗然或是惊愕,似是没想到痴傻的宋馨儿也是凶手之一。
许楚却不管他们的反应,径直冲着挣扎着扭动的宋馨儿过去。她伸手,倏然将宋馨儿的胳膊抬起,迫使其手指冲外,让人看清起指甲上的痕迹。
“杀害杨姨娘的凶手之一,指甲外翻向上生长,且有断甲。其上涂有红色或是粉红色蔻丹,因其形态跟生长情况,我曾一度怀疑那凶手为年老之人。直到后来,我发现宋家大小姐宋馨儿,常年被人喂食白矾,使得她身有贫血跟骨松之症。正是因此,所以她小小年纪,指甲跟骨骼发育就如苍老之人一般,毫无韧性可言。”
第二百二十一章 揭露真相(一)
许楚说着,也不顾旁人的唏嘘,直接将宋馨儿右脚的裤腿稍稍拽起,却见其上果然凌乱的抱着一块帕子。而帕子,早已被血水跟污渍浸湿,甚至根本没包裹住脚踝上那一大片的深可见骨的烧伤。
“至于再多的证据,我想都没有比这伤更为直截了当的了。”许楚起身,看着宋馨儿脚踝上的伤疤,悲声说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柳姨娘死之前,曾被囚禁于一处燃烧炭火的地方,以至于造成了煤炭烟火中毒,使得尸斑呈现鲜红色?”
宋德容点点头,他当时想要阻止许楚深查,所以险些迫的她将案子落在柳姨娘身上。只可惜,就是因为那所谓的一氧化碳中毒之说,使得他无话辩驳许楚那命案是凶手而非畏罪自杀。
“的确如此。”
“而然我查看阖府上下,唯有一处日夜燃烧炭火。更为巧合的是,第二日那处就被一场大火烧毁,无法入内查探。”许楚转身看向宋夫人,然后又说道,“而据我所知,因前一夜花房失火,夫人身边的下人包括凤儿皆去救火。换而言之,柳姨娘死的那一夜,夫人的去向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
天色暗沉,厅堂之中因着许楚突然发声的质问而鸦雀无声。就连宋德容也皱起眉头,打量起身边跟随多年的妻子来。
“那又如何?难道姑娘就凭此猜测,就能污蔑与我?”
“不,若只是如此,我自然无法断定夫人便是真凶。只可惜,夫人作为爱花惜花之人,终究没舍得真将花房付之一炬。”她说着,就转头看向萧明珠问道,“验看柳姨娘尸首的时候,明珠可曾帮着宋府下人收拾过花房废墟?”
“是啊,当时还弄了一身黑乎乎的煤油,洗了半天都不曾洗干净。”她说着,就伸出自己的双手来。众人果然看清,那白皙柔软的手掌之中,还有许多发黑之处。
而许楚将视线落在在两侧候着的宋府下人身上,淡声问道:“在场当日整理收拾花房废墟之人,是否还有人沾染了煤油?”
“奴婢手上有,而且衣服上也染了许多,还被管事儿大娘责罚了一番。”
“奴婢也是……”
随着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就见宋德清不耐烦的皱眉说道:“就算有煤油,那怎么能证明那毒妇是凶手呢?”
他并非想要为宋夫人开脱,反倒是受不得许楚这般循序渐进,只希望她能一口定音撕破那毒妇的伪善的面容。
许楚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顺着其责问接着说道:“显而易见,无论是昨夜花房失火,还是今夜大小姐宋馨儿意欲烧毁柳姨娘住所,所用之物都是煤油。而煤油不同于一般的桐油,其价格昂贵,非是富贵人家觉不舍得大肆置办。而一般人家但凡采买,都会入账,同时外面的商户也会因着那是一笔大买卖,而入册登记。”
她说着,已经唤了宋府管家出来,冷声问道:“我曾听府上下人说,今年府上采买的煤油跟蜡烛未出正月便不够数了。是否如此?”
那管家冷汗连连,赶忙说道:“原本是够用的,可库房不知何时入了老鼠,前几天时候把一瓮煤油吃了大半。往年里,从来不曾遇到过这事儿,所以今年我才疏忽了……”
“你可补救过?”
“有有有,昨儿个我让人在库房放了几只猫,可惜还是未能见效。甚至昨夜还有一只猫儿掉进油翁里淹死了。”宋管家看了一眼许楚,不假思索的回道,“实在不是小人监守自盗,那煤油历来都是有数的。按着往年的采买量,就算府上内外灯笼跟花灯都点煤油,都足够用到出了正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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