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焕掀开那车帘子,往外看了看:“早在扈九死后,为父就开始和唐亭书信联络,唐家是矿商,在寒北有着不下三座金矿,势力不小,就算大王想要杀我,也要有所考虑,且话说回来,去投奔唐亭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留在海府,必死无疑。”
程卿儿听着,忽然红了眼眶:“说起来,都是卿儿不好,那日未曾察觉宁容远的手段,让您的计划前功尽弃了,若是您没起身,想必咱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四处逃亡了。”
程焕见爱女如此,心疼的紧,他生平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那里舍得去多加责备,遂无奈道:“卿儿莫要自责,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就算那日为父没有起身,宁容远依旧有办法让我露出马脚,更何况,只要是大王杀机不减,为父就算是装死,也怕是得被补上两刀。”
程卿儿听完这话,心酸的抿了抿嘴唇,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人的脸,让她又气又惋惜的说道:“要我说,这个天杀的宁容远,从前他来的时候,我见他气度不凡,说话做事也没有皇家的架子,更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冷漠迂腐,还以为是个可交的人,没想到,他只是叶征放出来害咱们程家的倒钩,可惜那么好的金骏眉。”
她说着,语气满是怨恨,但她到底是程焕教育出来的孩子,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家闺秀,骂人也没有说什么重。
程焕听着,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也莫要怪他,他何尝想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此人谈吐行事,都有着自己的风格,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唯利是图,但话说回来,他若是不这样,叶征就不会放过他,眼看着还有三个月就能回国了,他不能冒这个险。”
抚摸着程卿儿那柔顺的头发,他惋惜道:“况且,西昌这两年来国力受损严重,汤帝若是有心接他回去,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汤帝没有,其中缘由,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历来的质子若是不能如期回去,那就很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若是回不去,他在这西昌,也就只能仰仗着叶征,不为他做事,怎么活?”
程卿儿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要开口,忽听车外的马夫慌乱的吁了一声,然后整个车猛然停住,险些在小路上侧翻。
程卿儿低呼一声,细嫩的手肘磕到那车板上,霎时间青紫一片,只是她自小就不矫情,抬头盯着程焕,不安道:“父亲?”
程焕的表情也十分谨慎,对着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那马夫回身掀开轿帘子,面色古怪:“老爷,是唐家的人。”
程焕没来由的谨慎,顺着那轿帘子的缝隙看过去,隐约看到了不远处那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刚要开口,就见那马夫身子一僵!
一口浓血扑面而来!
那马夫的身子被一柄长剑穿透,锋利的剑身刺出来将近半尺,直逼程焕的面门,却在距离眼球一寸处停住!
那血滴如针般溅到眼眶里,程焕却没有眨眼缓和,只抬头猛地对视着马夫,那人的表情极其痛苦,张着淌血的嘴,用尽最后力气把他往后推了一把,自己倒出去,顺便用身子挡在车厢门口。
“老爷小心”
“宫叔!”
程卿儿的一声尖叫撕裂外面紧张的气氛,紧接着是激烈的喊叫声交杂着刀刃相接的刺耳割裂声,她瑟缩的扑到父亲的怀里。
程焕紧紧的抱住他,脸色铁青:“是唐家来灭口了。”
看来唐亭虽然远在寒北,却还是得知了叶征杀了扈九的消息,这便叫他改了主意,现在世家不如从前,还是夹着尾巴过日子为好,与其冒险收留他们父女,倒不如先下杀手灭口,还能向叶征示忠。
怪道自己病急乱投医!
这一把赌输了!
听着车厢外那震耳欲聋的打斗声,程焕满眼捉急,自己只带了不到三十的家丁,怕是顶不了太久,干脆向撞开那车板子。
“卿儿!你快逃!去宜平!去你舅舅家!”
他说着,年迈的身子狠狠的撞向车板,许是有父爱加成,那素来坚硬的木板子居然真的有涨开的架势,只不过还是晚了。
当最后一位家丁失去气息后,那群黑衣人的手令立刻将马车围个水泄不通,他踢开马夫的尸体,一把掀开车帘子!
浓厚作呕的血腥气瞬间斥满整个车厢!
程卿儿再次尖叫,而程焕的眼底也闪过颓唐之色!
命将休矣!
黑衣人是专业杀手,杀人从来不拖泥带水,也不动用嘴炮,只手中匕首一转,直向那两人的喉管割去!
程卿儿浑身颤栗如筛,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只是等待了好几秒,那令人恐慌的死亡并没有如约降临,程卿儿的呼吸被吓得稀薄,小心翼翼的拿开双手,瞳孔聚缩!
黑衣人的身子还在,头被平整割下。
掉下来滚到了雪里。
然后,露出江淮那冷漠的脸。
第131章 被灭口
江淮瞧着车厢中那满头疑云的两人,来不及解释,一把拉过那黑衣人的尸体挡在车厢门口,压住车帘,回身跳下马车。
最左边的那个黑衣人眼中一凛,踏雪迎身而上!
江淮面无表情,她是正经杀手出身,是中原闻名的‘五步蛇’,对于这些野路子的同行,素来是不太放眼里。
实在是找死。
冷哼一笑,她将手里的两仪扇哗的打开,动作迅如闪电,那黑衣人还不等抽出长剑,就觉得脖间一凉,被割喉死了。
站在他旁边的同伴眼睛一瞪,直接伸手就像江淮探去!
但面对中原第一指法断骨**,他岂非是在蚍蜉撼树,只见江淮的手同时伸来,再来,视线一歪,脖子被扭断了!
身后又响起飞旋的脚步声!
江淮头也不回,右腿霍然鞭去,那黑色的鞋前端嗖的伸出一个银色的钢片,划过身后黑衣人的脖颈,鲜血喷涌!
又死一位。
顺手抽出方才那个黑衣人腰间的佩剑,转身陷入厮杀,她招招狠辣致命,好像午夜上岸勾魂的水鬼,很快又死了一片。
有尸体倒过来,马车轻微一晃,程卿儿吓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的低着头,用力攥着手,呼吸断断续续的。
程焕却是没来由的心安,粗喘着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一切嘈杂声消止,只听江淮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冰冷且气喘吁吁道:“已经没事了。”
大抵是两分钟后,车帘子被一只枯槁的手掀开,程焕从里面跳了下来,可能是刚刚死里逃生,腿有些发软。
倒是程卿儿下了车后,还算冷静,小心的扶着程焕。
抬头看向雪丘下的那人,一身鲜血披挂,站在遍野的死尸中,好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的凶神恶煞,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鬼窟。
不过怎么说江淮也是大病初愈,就算武功再高,连杀这么多的黑衣人也有些吃力,微抿嘴唇,拄着剑站在原地。
程卿儿闺中名秀,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眼见着那满地的鲜红和狼藉脑浆,嗓子一干,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忍不住呕了几声,扑到旁边狂吐起来,脸色也越来越白。
江淮至此,气喘着直起腰身,将那沾满是秽物的长剑随手扔到旁边,抬头看着那痛心疾首的程焕,心内一愧:“我来晚了,程大人和卿儿小姐受惊了。”说着,剧烈咳嗽了两声。
程卿儿转过头,黝黑的眸子在眼眶里狠狠的颤动几番,声音颤抖悲戚:“宁容远,你怎么来了?”
而程焕事到如今,劫后余生的恐慌已然退去,满心都是对江淮的失落和失望,忍不住斥责道:“你还来做什么!”
江淮沉呼了口气,表情有些狰狞,竟然一个咬牙跪在雪地中,那衣衫上染的鲜血瞬间浸红了雪白,无奈道:“都是晚辈的错,程大人莫要怪罪,那日并非是要故意试您,而是时局所迫,我不得不如此!”
那声音被冷风兜转三圈,灌耳尽是悔恨和愧疚。
在西昌的这三年,程焕没少指点自己,无有师名已有师实,江淮生平虽然不是善人,却最重恩情,满心惭愧至极,心甘情愿的下跪认错。
程卿儿见她屈尊,满面惊愕:“你”
而程焕大抵也猜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见江淮给自己下跪,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数,尊自己是真,但他痛心也是真,遂仰头极其怅然的说道:“你说你这孩子,费尽心机的叫老夫露出破绽,把老夫逼上这亡命之路,如今又犯险来救我们,这是何苦啊。”
江淮不敢抬头,眼眶逐渐泛红,坚定道:“程大人,您怎么责怪晚辈都不要紧,现在重要的是,怎么骗过叶征。”
程卿儿忙道:“是了,六殿下,您这样不顾后果的来救我们,大王那里怎么交代。”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江淮抬眼道,“程大人,您现在赶快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慕容清已经在那里备好了马车,您相信我,我们自会把您送去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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