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瞧着他,挑了挑眉,徐九卿的这一席话说的可是太有水平了,先是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尽,再用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帮董杰担罪,更何况他朝中人脉较广,人缘较好,不少官卿已经开始帮他求情了,而皇帝的心意也是动摇着。
但是没办法,已经有了钱景春为例,徐九卿的惩罚再轻,也轻不过革职,于是皇帝下令,将其革职查办,名下所有财产没收充入国库,连同家眷一同关押在自家府邸,无令不许出,而通州董家,满门抄斩,至于徐丹青,念在其多年报效,只是停职待审。
提到徐丹青,江淮忽然想起昨日的事来,再联系到徐丹鸿的那封信,脑海中一个醍醐,心道这人果然是提前预料到了自己父亲要完蛋,只是不知道徐丹青昨天去太后宫里做什么了,但绝对是和今日之事有关没错。
而且,当这些细节铺天盖地的涌来,江淮不由得开始怀疑,在通州遇刺时的那两个岐疆歹徒,到底是程蓬派来的打乱皇帝注意力的,还是董杰派来的。
正想着,秦戚从旁边走了过来,对皇帝小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急召您去御景殿一趟,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江淮抬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徐丹青的事情,难不成这小妮子从徐丹鸿那里得知事态,抢先一步躲在太后的羽翼之下了?
皇帝闻言,便退了朝。
江淮慢悠悠的往出走,听着诸位公卿对宁容左的无数赞扬之声,轻瞥了瞥眼,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这人。
还真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
“母后让儿子放过徐丹青?”
御景殿里,皇帝清冷微疑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瞧着斜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的太后,有些不解的问道:“母后?”
太后眼皮轻抬,眸邃如石:“不错。”挥手叫四周的宫人退下,这才道,“哀家也不瞒你,昨天丹青那丫头来求我,叫哀家帮帮她。”
皇帝蹙眉:“她未卜先知?”
太后对前朝之事洞悉的巨细,也不掩藏:“非也,既然徐九卿早已料到今日的局面,那么他的三个女儿,必定也是都做足了打算,尤其是这个老三。”
皇帝恨极贪官,而大汤开朝以来最兴连坐,他虽然不想失去徐九卿和钱景春这样两个重臣,但心里明镜一般,这两人绝对不是像本人所言的那般不知情,正所谓狗仗人势,他们若是不给程董两家借东风,那后两者也不会得寸进尺到如此地步。
不知情?
笑话!
不过对于徐丹青,他到是极其重视,毕竟这人是当朝中,唯一一个能和江淮比肩的女官。
当时满朝文武在场,他在气头上,没办法对徐丹青留情,如今太后开口,倒也正如他所愿,思忖片刻,低声道:“说实话,儿子也不想牵扯上她。”
“徐丹青的才学,放眼古今也是女子中的翘楚,往前推两百年,说不定能和成文太后相较。”太后微叹了口气,似提醒非提醒,“再者说了,老五也喜欢她。”
皇帝闻言,眼中微深:“老五果然对她有意思。”
太后轻点头,而那人心里到生出一个主意来,正如他所想,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徐丹青的满腹经纶,不如以老五为借口,把她先留下来,等徐九卿的风头过去,再官复原职不迟。
太后眸光颇有意味:“女官成婚,按规矩要退仕,你如何留用?”
皇帝这时候已经做好了打算,随意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酌情更改又能如何,人才得不到重用,才是最大的损失。”
太后再次颔首,恍然道:“对了,他们徐家那个大女儿,叫徐丹鸿的,你想怎么办?听说她的才学比其三妹,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皇帝感慨:“母后,有些人生来即是为了权术,那个徐丹鸿骨子里洒脱不羁,终年游山玩水的,实在是不适合朝堂。”顿了顿,可惜道,“已经派人去抓了。”
“抓回来如何处置?”太后沉声。
皇帝现下只是将他们徐家的所有人都软禁了起来,还未下最后通牒,闻言思考片刻,抬起头颅,蹙紧眉头:“除去徐丹青外,满门流放。”
太后双眸微眯,掩住其中的精明:“可他罪不至此。”
皇帝冷淡:“只当是小惩大诫。”
太后一语道破:“小惩大诫?哀家看,你今日如此大发雷霆,不过是要给老四在朝中立威罢了,如今这几个小子,顶数他势力微颓。”
皇帝倒也不尴尬,而是点了下头,淡淡道:“还是母后最知道儿子。”
太后话音冗长:“是啊,你可是哀家一手带的孩子。”
皇帝视线驳杂,再没说话。
第490章 徐丹鸿现身
长安城向来是个流言蜚语的滋生地,并且能将它们豢养成一把杀人不见血肉的刀。
徐钱两家的事情一出,这些吃瓜百姓的注意力便直接从江淮和轻辞身上转移开,不到三天,纷纷扬扬,满角落里都是唏嘘的风凉话。
不过大家最好奇的,就是徐家大小姐徐丹鸿,她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她主动找你,否则你寻到天涯海角,也是无所收获。
此事一出,怕是这人早就离开了扬州,不知皇帝的爪牙到底有多利多长,能否寻到她。
这也是江淮最担心的事情,她不知道徐丹鸿为什么不现身伏法,这样抗旨不归,流浪在外实在是太危险,她本人又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不说皇帝抓到她会如何治罪,万一哪天有凶歹认出她来,抓来领赏,也是要了老命了。
‘钱徐贪案’发生的第四天傍晚,江淮在慈心居用过晚膳,回了自己的留心居,她刚合上院门要往正房走,忽听左手院墙的那扇小门外,传来一声轻敲。
江淮的身型立刻停住,一双眼睛在夜里犹如猫头鹰般锃亮,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附耳在侧,这个门她老早就让高伦封上了,现下从外面打不开,外面那人沉寂了几秒种后,又试探性的敲了一下。
“谁?”
“是我。”
门外那人听见江淮的声音传来,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句,而江淮也听出她的声音,登时芒刺在背,门外不是别人,正是眼下朝廷在逃的钦犯,徐丹鸿!
不过江淮没有迟疑,直接卸开了高伦封的那把重锁,用肩膀抵开一个门缝,还不等看清楚,徐丹鸿便钻了进来。
她将那人揽在身后,探出头四处观瞧几眼,确定没人注意到,又把门合上了。
转过身,瞧着那穿着黑色厚重披风的人,蹙眉道:“丹鸿?”
那人伸手放下宽大的帽子,露出一张和江淮同样边蛮韵味十足的脸来,不过和江淮不同的是,徐丹鸿的生母真乃岐疆族人,只是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这人倒也继承了母亲的阔达潇洒,深受太后等人的喜爱。
此去扬州一年,那温暖的气候湿度,好像养的她皮肤更加细嫩滑顺,边缘棱角平整的脸上,横挑着一对墨眉,往下是双比月还明亮的眼,微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那上面有着日夜兼程的劳累,多显病态。
一看到真的是徐丹鸿本人,江淮这些日子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泛下来,两步过去坐在石桌旁的冷椅上,感觉浑身乏力,抬眼皱眉:“皇上下令封锁长安城,四门皆设关卡,就是在找你,你怎么进来的?”
徐丹鸿也撩着衣摆坐了过去,倦怠道:“那些哨兵总有懈怠的时候,这天黑看不清,我又穿着披风,粗嗓子说句话,就放我进来了。”
江淮不肯相信:“就这么简单?”
徐丹鸿认真的点头:“就这么简单。”
江淮也不想管那些,如今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遂握住她冰凉的手,担忧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回长安伏法,你可知道皇上对你下了海捕文书,抓你抓的紧啊。”
徐丹鸿的面上眼里倒没有家业倾颓后的难过,毕竟于她来说,这些俗气的金银职权都太过虚无缥缈,基本是可有可无,咬了下嘴唇,说道:“我和父亲通了书信,回去就是个死,他叫我逃得越远越好。”
江淮攥拳,恨铁不成钢:“死?你若是伏法,顶多流放。”顿了顿,气恼之意微微加重,“你瞧你现在,皇上抓到你就是死。”
徐丹鸿目光沉重,语气也厉:“你了解我,若叫我流放,平生只待在那一个地方伺候别人,倒不如一刀杀了我,那还痛快些。”
江淮话语一顿,问她有无吃饭,那人摇头,连夜赶路早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于是那人命北堂去厨房取些宵夜来,这人倒也懂事,瞧见徐丹鸿突然冒了出来,也不多问,依言照做。
过了一会儿,江淮瞧着对面吃着肉包的徐丹鸿,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宁容左盯上你们徐家了,你给我写的那封信,叫我看着点你三妹,是什么意思?”
徐丹鸿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抬眼一下不眨的盯着她,猛喝了一口那桌上的凉茶,随后气恼的掷在一旁,看的江淮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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