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朕?”
晋帝的声音已带了几分威压。
常忠像是受了惊,为难地看一眼晋帝。
“陛下,老奴……没……”
“你这是要欺君?”
晋帝一声喝斥,常忠这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以头点地。
“老奴万不敢欺君,请陛下恕罪。”
晋帝端坐在床榻边瞪着他,常忠跟在他身边多年,他还从未见过他如此魂不守舍,惊慌失措,不由更加怀疑。
“说,究竟有何事?”
常忠不敢抬头,哀呼一声:“陛下,奴才该死,事关重大,奴才实在不敢妄言。”
晋帝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耐心耗尽,一脚将他踹翻:“狗奴才,支支吾吾,你是要朕砍了你吗?”
常忠连忙爬起,却仍只是以头点地,连连告罪,就是不肯多说。
晋帝虽然恼怒,但也更加相信常忠所说的“事关重大”,看来他是真的不敢妄言。
晋帝重新坐好,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他沉声道:“朕免你之罪,说吧!”
这下,常忠只是稍稍迟疑,便犹犹豫豫地说道:“陛下,奴才今日在大宴上不慎将酒水打翻,泼在了北燕摄政王身上。”
晋帝蹙眉:“此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是,陛下宽宏,免了奴才的罪过,然后奴才便下去让人伺候摄政王更衣。”
他似乎还是害怕,说完稍作停顿,见晋帝情绪还算平稳,才壮着胆子,小心问了一句:“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是奴才奉您之命,将董昭仪娘娘诞下的皇子送出宫去修养?”
这件事关乎晋帝隐藏多年的,最大的秘密,突然听常忠提起,他目光一凝。
半晌,才默然点头,嘴唇紧抿。
“后来也还是奴才奉您之命去将……”常忠说到此处刻意地停顿了一瞬,继续道:“将皇子殿下又接了回来。”
送出去的是董昭仪诞下的皇子,这接回来的,也还是皇子殿下,但……
常忠这一瞬间的刻意停顿没有人会比晋帝更清楚了。
晋帝不耐,声音低沉:“你究竟想说什么?”
常忠又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皮。
“陛下您知道,奴才在贴身服侍您之前,曾经是禁卫军,那时先皇后身边有一个宫女名叫静姝,她与奴才曾是同乡,难免彼此照顾,偶尔也会通个书信。”
柔真身边的宫女?
晋帝心中一动。
世人皆知,当年因为柔真公主身份特殊,虽名为皇后,可晋帝为了稳固皇位,不敢触怒那些反对的宗室和大臣,便将她安置在离宫。
可就在后来,先皇后在离宫诞下皇子,之后没多久,离宫便遭遇了一场劫难,里面所有的人,包括先皇后与小皇子在内,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那么,常忠口中这个同乡静姝,也必定早已葬身在那场劫难之中。
晋帝是个多疑之人,即便常忠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但此刻看向对方的眼中也多了两分怀疑。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皇嗣之疑
当初常忠还未被赐名,原名叫常潜,那时他是禁卫,是个正常男人,与那叫静姝的宫女难保不会有什么私情。
那宫女死了,他……
“那宫女可是在信中与你说了什么?”晋帝语带试探。
常忠低垂着头,目光完全隐没在烛光照不到的暗处。
“就在先皇后刚诞下小皇子时,静姝托人给奴才捎来一封信。”
晋帝的心稍稍落下。
离宫大火是在柔真生产两个月之后,宫女静姝发出这封信时离宫应该没有任何异常。
常忠继续说道:“奴才还记得静姝在那封信上捎带提过一句,说小殿下生得十分漂亮,与先皇后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说……小殿下身后生着一块红色的胎记,好像是一朵三瓣梅花。”
“胎记?”晋帝愕然。
四郎身上有胎记,这还是他头回知道。
虽然他最宠爱这个儿子,但也不可能亲自帮他更衣沐浴,更不会有宫人主动跑来对他说,四殿下身上有胎记。
但……
常忠说起这件事又是为何?
“你方才说什么?”
“奴才说,小殿下身上有块胎记。”
“不是这句。”
常忠略作回想,说道:“是……小殿下生得十分漂亮,就像跟先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是这句!
晋帝声音幽沉,问道:“那宫女信中可有提过其他关于皇儿的事情?”
比如,眼睛!
然而常忠努力回想,却只是摇头:“年头久了,奴才也记不大清了,似乎……没有,就是这胎记一事,奴才也是今天因为宴会一事才突然想起的。”
晋帝直到此刻终于打起精神,追问:“你在宴会上究竟发现了何事?”
“奴才在下去伺候北燕摄政王更衣之时,看到……”
“看到什么?”
常忠欲言又止,面露惶恐猛地低下了头,哆嗦着小声道:“奴才看到,摄政王后腰处有一块胎记,朱红色的,是、是三瓣梅花。”
“你说什么?”
晋帝双目圆睁,手指紧紧扣住了床榻边缘。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奴才也生怕是自己眼花瞧错了,当时还特意仔仔细细确认了几遍,确实是、是与同乡静姝信中所言的那个胎记一模一样。”
常忠低伏着身子,诚惶诚恐,仿佛生怕晋帝说自己是胡言乱语而杀了他。
晋帝的表情在烛光中变幻莫测,不知不觉起身在宫殿中来回踱步。
当年他碍于衡家权势,不便去探望,但也有人将那边的消息传回来给他,那些消息中并没有刻意提及这些细节,只说柔真为他诞下一个皇儿。
后来柔真心怀郁结,又因分娩拖垮本就虚弱的身子,仅仅支撑了一个多月便过世了。
皇儿……与柔真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不是说,柔真诞下的皇儿也有天生蓝瞳的可能?
不!这怎么可能呢?
晋帝驻足,回头看向常忠:“朕问你,你那个同乡宫女的话可能相信?”
常忠郑重道:“静姝算是离先皇后近的宫女了,为人老实本分,又胆子小,据奴才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敢拿这种事胡说,她也没有理由要骗奴才吧!”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疑云重重
也是。
一个寻常的宫女,又何理由拿皇嗣之事扯谎?
若是真有什么目的,何不在二十多年前就将事情抖出来?
但这也只是常忠一面之词,会是常忠在骗他吗?
晋帝狐疑地回头,看到服侍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奴才仍然跪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常忠当年为了保护他才会伤了身为男人的根本,此等忠心,实在无需怀疑。
若这两人都没有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如今的四子,也许早在许多年前就被人给替换了!
有些东西,一开始不知情便也罢了,可一旦埋下一粒微小的种子,它便会在人心中生根发芽,枝枝蔓蔓,缠绕不休。
原本觉得皇四子与自己年轻时很像,很是欣慰,可眼下又莫名觉得,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丝毫柔真当年的影子,反倒是那慕容灼……
是啊,慕容灼,晋帝此刻忽然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在那个清冷绝美的人身上看到令他怀念的影子。
“常忠,朕当年命你将四皇子送去离宫,你在离宫难道不曾看到皇儿?”
董昭仪所生的皇子排行第四,而柔真公主所诞下的皇子则是晋帝的长子。
常忠回忆了一会儿,眼睛一睁:“回陛下,奴才当年送四殿下去离宫,只见到在离宫负责保护先皇后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位主管似乎是叫张秦,当时奴才只以为是他们尽职,将小殿下保护得太周密,不愿意让外人见到小殿下,也就没有强求,只将四皇子交给了对方。”
常忠对张秦未必有多么熟悉,但晋帝却知道,这张秦还是他特意甄选出来派去的人。
当年为了安定人心,骗过所有人,他在柔真病故之后派张秦去秘密处决了离宫内所有宫人,故意制造了一场大火,对外宣称柔真与大皇子皆丧命于大火之中。
然后又命人在当地重新建了一座温泉别庄,名为派张秦等人守卫,实则是让张秦在别庄照顾大皇子。
晋帝心中生出一种怀疑,他又问:“那你之后再去接皇儿回宫,可有见到另外一个?”
他要常忠接的当然是柔真公主生下的长子,而另外一个则是之前送去的董昭仪之子。
常忠摇头:“也不曾,当时也是那位主管张秦将小殿下送来奴才面前的。”
晋帝眉心耸得更高。
常忠第二次去离宫接人时没见到另外一个孩子,这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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