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忠在陛下身边服侍多年，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失误。
他赶忙站稳，惶恐告罪：“哎呀，奴才真是太不小心了，两位贵人恕罪！陛下，这……”
“常忠，你这奴才今日怎么这般毛手毛脚的？来人，将他……”
晋帝开口便要惩戒常忠。
凤举道：“陛下，人有失足，常公公也是无心之失。”
她用丝帕帮慕容灼擦拭袖子上的酒水，眼角余光悄然留意着常忠的神色。
常忠弯着腰满脸感激，看不出丝毫端倪。
凤举与慕容灼对视一眼——
常忠方才究竟是真的不慎失足，还是刻意为之？
此时就听见常忠说道：“殿下还是随奴才下去更衣吧！”
晋帝也点头许可。
慕容灼看向凤举，凤举点了点头。
看着常忠离开的背影，凤举举杯浅酌，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常忠对灼郎的态度就很令人费解，又似乎一直在某个方面引导着灼郎，他今日之举，难道……
他终于要点破某些秘密了？
慕容灼很快便换了一身新衣回来，常忠就只是带着他去更衣，没有做出任何反常举动，也不曾说什么奇怪的话。
凤举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灼郎，你方才更衣之时，常忠可有回避？”
慕容灼摇头，心中也明白了凤举的意思，满不在乎地冷声道：“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与本王无关。”
凤举握住了他的手。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替身柔嫔
宴会上，萧鸾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凤举，他一直喝着闷酒，就连那些与他亲近的臣子都暗自惊讶。
睿王一向懂得控制情绪，平日即便是再愤怒也不会表现出来，可今日，凤举的归来似乎让他的冷静彻底崩溃瓦解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宴会结束时，慕容灼被晋帝单独叫去，凤举本想去宫门口等候，可才刚走了一段，就被一个女官叫住。
“凤云侯请留步，我家娘娘久闻您的大名，想邀请您去寝宫中喝杯茶。”
这个女官凤举从前从未见过。
她开口问道：“你家娘娘是？”
女官答：“我家娘娘是关雎宫的柔嫔娘娘。”
柔嫔？
凤举明白了。
在她提前得到的信息中的确有提及这位柔嫔，她是楚家特地搜罗来献给晋帝的美人，深得晋帝的宠爱，还被安排住进了从前董昭仪住过的关雎宫。
萧鸾失去了董昭仪，这个柔嫔便是他在后宫最有利的工具。
凤举抚了抚衣袖，既然已经回来了，一些该见之人的确是要见一见的。
“带路吧！”
关雎宫明显被重新修整过，与从前董昭仪在时的简约素淡大不相同，乍一看竟与北燕皇宫中的风格有些相像。
“娘娘，凤云侯到了。”
女官说完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内殿的门帘之后。
红玛瑙与琉璃珠串成的帘子被宫婢挑起，闪烁的珠光中，一个宫装女子款款走了出来。
凤举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衣着色彩十分的明丽，与那些北燕少女穿的燕服配色有些相似，样式倒还是晋裳的宽袍广袖。
不仅如此，就连对方掩在裙摆下的脚腕上似乎也戴着金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凤家的女郎到了，快请坐。”
柔嫔说话有些咬字不清。
凤举垂下眼帘收住一瞬间的笑意，却不是在笑话对话的口音。
早在几十年前，北燕初步施行改革，全盘效仿大晋，包括语言，上至皇族公卿，下至平民百姓，都要说晋语。
可最初难免都要带些燕语的口音，听来就会有些咬字不清。
直到今时今日，仍有些偏远山村的人会有这种现象。
只不过那些人带的是燕语口音，这柔嫔带的似乎是晋西之地的口音。
摆设，衣着，配饰，口音，处处都刻意带着某个已故之人的痕迹。
就连那张精致中略带两分清冷英气的面容，凤举都能依稀从中看到几分与灼郎相似之处。
曾经的董昭仪，如今又是柔嫔。
想必楚家为了找到这个柔真公主的替代品，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临窗的坐席上，柔嫔与凤举相对而坐，盯着凤举半晌才面前回神。
“女郎果真是绝色之姿，难怪……”
言及此处，柔嫔稍稍顿住，视线向着屋中某一处扫了一眼，很快接道：“难怪会得长陵王痴心倾慕。来人，快奉茶！”
凤举将她一瞬间的异样看在眼底，只是浅浅一笑。
宫婢将烹好的茶端上来，柔嫔很是热情地说道：“这是今年刚送来的新茶，陛下赏了一些给本宫。本宫听闻女郎最喜欢的便是这浮雨含翠，女郎快尝尝。”
茶汤碧绿，水汽氤氲，清香缭绕，的确是好茶。
但……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茶味不纯
凤举的手指在杯盏边缘抚过，柔嫔只是含笑望着她，似乎是在期待她品尝杯中的香茶。
就在柔嫔以为她要端起茶杯时，她却又轻轻地放下了。
“怎么？可是这茶不合女郎的心意吗？”
凤举微笑，意有所指：“茶的确是好茶，只可惜，清茶里若添了其他的东西，味道就不纯正了。”
柔嫔心中一阵错愕。
茶里，添了东西？
这怎么可能呢？
柔嫔笑道：“女郎说笑了，这不过是用寻常的春茶和清水泡的茶，并未添加什么东西，女郎尽可放心品尝。”
凤举心头一动，这柔嫔错愕的样子不似作假，看来她是真的不知情啊！
“娘娘可知，凤举在北燕时是以调香制香白手起家，对于气味格外的敏感？娘娘若是不信我，宫中太医也是甚多的。”
柔嫔却有些恼了：“女郎连尝都不曾尝过一口，如何能确定本宫在这茶里添了东西？凤大小姐是嫌本宫位分低微，嫌本宫的茶粗陋？还是怀疑本宫要害你？本宫与你不过初次见面，无冤无仇，有何理由这样做？”
话虽如此，她却是忍不住又向内殿珠帘后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凤家大小姐如此笃定，难道真的有什么？
可她自己的确不曾命人动什么手脚，难道说是……那个人？
凤举目光恬淡地看着她，道：“凤举听闻，柔嫔娘娘与楚家颇有渊源。”
柔嫔秀眉微蹙，她自己是与凤举无仇无怨，但楚家不同。
凤举这是在提醒她，楚家想借她的手对凤举动手？
可，她是被楚家送进宫的，想要生存，她就必须要听从楚家的吩咐，就算这杯茶里真的被那个人下了毒，她也必须顺着那人的意愿让凤举喝下去！
柔嫔心思一转，嫣然一笑：“的确，本宫是由楚家人送到陛下身边的，可是，水往高处走，总不会希望永远困在一个池塘里，那迟早会成为一潭死水。
“但本宫自己出身寒微，仅凭自身之力是无法冲出池塘的，而纵观华陵，能与楚家这个池塘抗衡者，唯有凤家而已。
“本宫今日之所以请女郎前来，也是想要广结善缘，为自己将来谋求一线希望，当然，本宫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感激凤家。就是不知道，女郎是否会接受本宫这一片诚心？”
说着，她亲手将那杯茶碰到凤举面前。
话说到此处，似乎凤举不接都不成了。
凤举敛眉，笑意愈深。
也难怪，世上敢背叛楚家的人实在不多。
这时，一只小狗跑了进来，跑到柔嫔身边冲着她又叫又摇尾巴，很是兴奋的模样。
“这是柔嫔娘娘养的宠物吗？”
说话间，她将茶接了过去。
柔嫔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凤家大小姐也不过就是个耳根软的女郎而已，还不是相信了。
然而，就在她心中这般想着时，凤举突然将小狗叫了过去。
柔嫔惊讶，她这狗平时见了生人就咬，居然这么听凤举的话。
她却不知道，凤举整日与云团凌云在一起，有时甚至会面对慕容灼召来的狼群，驯服这一只小狗简直轻而易举。
凤举摸着小狗胖乎乎的身体，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笑意：“看样子，这小东西一定很得娘娘喜爱。”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毒发当场
凤举将茶水放到小狗嘴边：“小东西，跟了柔嫔娘娘算你有福，这上好的春茶赏你了。”
“不……”
柔嫔下意识便要阻止，却被凤举一个充满威慑力的眼神震住，一时间不知为何就不敢再动了。
小狗在外面玩耍了许久，见了水就伸出舌头不停地舔，很快一杯茶就见了底。
凤举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真是条好狗啊！”
小狗在她的抚摸下舒服地卧倒。
凤举扫了眼柔嫔紧张的表情，缓缓说道：“昔日陛下为了安抚北燕，能将我的尸骨送去给人泄愤。今日若我死在大晋皇宫，死在这一杯茶下，你说，他为了安抚凤家与灼郎，会不会也将娘娘你推出去？而那背后真正下毒之人，又是否会站出来维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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