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背脊流转了一缕寒意,惧意浓浓,这一瞬间,花容不觉流转惧色。
“你,你放开我!”
苏樱虽然一副受惊的样儿,然而别人瞧来,却并不是这样子的一回事情。
她先是大吵大闹,元月砂已然是姿态温婉,说了几句话儿,想不到苏樱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也是要掌掴元月砂。
苏夫人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见着苏樱手被拦住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大庭广众之下,苏樱居然要伸手打朝廷县主的耳光,要是打实了,这可是重罪。
不错,陛下是不喜欢元月砂这个县主,可是这县主是朝廷的体面。
亏得元月砂给拦住了。
元月砂心里面,心里面凉丝丝的笑着。她可真是一副极柔软的心肠,塞过菩萨了。她若是心肠狠,就干干脆脆,让苏樱那一巴掌落下来,就能生生毁了苏樱。
说到底,除去苏颖跟前一条狗,是轻而易举的。
只需小小手腕,就是能够让苏樱处境凄惨。
不过这样子毁了去,那就没有意思了。
苏夫人松了口气,却也是禁不住呵斥:“阿樱,你这个糊涂人儿,还不住手。”
苏樱打了个寒颤,抚摸着自个儿手腕。
苏颖已经到了苏樱身边,拢住了苏樱的手掌。
那片手掌,是极温暖的,仿佛也是有着一缕奇异的魔力,平复了苏樱的焦躁。
苏樱一时间怒意也是消掉了,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自禁的流转了几许的畏惧之色。
她一时糊涂,却反而被元月砂给拿捏住了。
苏颖温言细语:“阿樱,你平素也是懂礼数的,今日怎么就这个样儿?”
苏樱一时无话。
饶是苏颖狡诈多智,也有些想不明白了,这片刻的功夫,怎么就将苏樱气成这般样子,如此失态?
苏樱纵然是落了脸面,可是也不能不清不楚不是?
“阿樱,你究竟说了什么,因而和县主争执,如此恼怒?”
苏颖这心里面就是不明白了。
正因为心里面不明白了,她反而很想要闹个明白。
只要苏颖说出口,她便能想些法子,让元月砂身上也是沾染了些个错,也是不能甩了去。
可是苏樱神色却也是十分奇异,面颊涨红,眼中有几许委屈,几分怨恨。
饶是如此,她竟似难以自持,话儿也是说不出口。
纵然苏颖询问了,苏颖也是神色扭捏,好似有些个说不出口。
元月砂反而极为坦然,姣好容貌之上竟不觉流转了那一缕浅浅的困惑:“是了阿樱,月砂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你如此的生气。不如,让月砂再将这话儿说一说——”
苏樱却好似踩到了尾巴的猫,尖声言语:“你,你不许说,不许说!”
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是如今纵然是苏颖将她生生捉住了,也是掩不住苏樱通体的激动。
苏颖都忍不住有些惊讶,忍不住掐了苏樱掌心一下。
苏樱虽然没有说话,可也是一脸愠怒之色未消。
可是恼恨之中,苏樱也是禁不住有些恐惧。
元月砂这个贱人,要是当着所有的人,将刚才小声说的话儿大声说了。
那,那自己应该如此自处?
要是元月砂说了,还不如自个儿死了算了。
苏樱身躯也是轻轻发抖。
元月砂的心里面,却也是禁不住冷笑。
苏樱这小妮子可真是蠢的可以,怎么这样子一点事情,都是将苏樱吓成了这个样子。
她才不会当众说这样子无趣的言语。
以苏樱这般智商,居然还如此作死,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可真是苏樱不知晓天高地厚。
苏颖暗中眉头轻拢,却也是不觉在想,只恐怕也是问不出个什么了。
苏夫人那极严厉的呵斥却也是传来:“阿樱,你越发不知晓分寸,还不跪下来,给昭华县主赔罪?”
女儿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怎么会不心疼?
可是饶是如此,如今还不能不给元月砂一个交代。
苏樱那一巴掌虽然并未当真就这样子抽打在了元月砂的脸上,可是众目睽睽,谁都瞧出来,苏樱是对元月砂无礼。
自己这个长辈要是不呵斥女儿,吃亏的却也是自个儿的女儿。
苏樱脸白了白,一阵子的不甘愿。
自己是苏家嫡出女儿,打小受宠,养得娇贵,又自命矜贵。
而元月砂虽已封为县主,可那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要自己跪下来,对元月砂赔罪,苏樱又如何能忍?
只要想一想,苏樱就心里不痛快。
饶是如此,苏樱在家里长辈跟前,绝不敢流露出什么轻狂之姿。苏家那家风颇严,苏樱从小就学会,在长辈面前守规矩。她敢在元月砂面前说几句酸话,却绝不敢违逆母亲那几句软绵绵言语的嘱咐。
故而就算是再多不甘,心中不喜,满肚子的不乐意,苏樱也是生生忍耐,不由得她不顺。
她只盈盈跪下,想着元月砂对她诸多嘲讽,挑衅折辱,咬得唇齿间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可便算是心不甘,情不愿,苏樱也只能竭力柔语:“是阿樱不好,是阿樱对不住昭华县主。阿樱无礼,一时也是失了礼数。”
元月砂却也是轻轻一扶:“阿樱,瞧你说的,我便没有怪过你。是苏夫人太客气了,这样子的讲礼数。这硬要你对我认错,我心里面也是受之有愧。”
苏夫人却禁不住眼皮跳跳,压住了心里面的一缕不快。
不错,自己这个苏家侯夫人,是对元月砂做足了礼数。
女儿有所冒犯,她便责令女儿对元月砂下跪认错,做足模样。
可是元月砂也应当知晓有来有往,做足礼数。
苏樱作势要跪的时候,元月砂也应当立刻扶住,不让自己女儿跪下。如此一来,苏家姿态到了,全了元月砂的脸面。如此皆大欢喜,一派和乐。
元月砂应当不傻吧,也不会不懂吧?可她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自己女儿,好好一个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女,却给她这个南府郡的乡下丫头跪了。
元月砂还真让苏樱跪了,她也不嫌受不受得起。
苏夫人这心里面,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心忖难怪京城上下均是知晓这昭华县主是个粗野会发疯的。
她要是真不懂也还罢了,可是这昭华县主分明就是个玲珑心肝,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偏生,苏夫人还不好发脾气,还只能柔柔说道:“多些县主宽容大度,不跟阿樱这么个孩子计较。”
一边这么说着,苏夫人还朝着元月砂轻轻的福了福。
元月砂也还了礼:“夫人太客气了,是月砂鲁莽。”
元月砂心里想,这个当娘的,果然不愧是侯夫人,到底是比这个女儿聪明多了。
而苏樱却也是犹自垂头,却也是不肯将脑袋给抬起来。
她知晓,自个儿一旦将脑袋给抬起来,这脸上的愠怒之色,自然也是一展无遗。
那么就算赔罪了,别人也瞧出自己仍然恼恨元月砂。
知女莫若母,苏夫人又如何不知晓苏樱这个性子,不觉轻轻的将自个儿的女儿拉开。
将苏樱拉得远一些,不要离元月砂太近了。
是了,元月砂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可靠得太近。
自己女儿那点儿本事,放在元月砂的跟前,也是让元月砂折腾着玩儿的。
这般想着,苏夫人的唇角,却也是禁不住泛起了一缕不易察觉的苦笑。
如此一来,今日这灵堂之上,这么一场小小的风波,好似也是平静了。
在场的宾客心思各异,心里面的想法自然也是不一样。只不过京中贵族男女,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就算是心里面有些想法,可是也是不会明明白白的就这样子说出来。
而苏夫人拉过了自个儿的女儿,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一皱眉头,若有所思。
她倒是当真想问,阿樱为什么要闹。
只不过如今,苏樱仍然是情绪不平的模样,那话儿就算到了唇边,苏夫人也好似有些个问不出口。
要是女儿一时失控,只怕又是为成为了别人的笑柄。
苏颖却轻轻的按住了苏樱的肩头,柔声软语:“阿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肯跟旁人说,便悄悄的给姐姐说,给母亲说。阿樱素来乖巧,要不是有人算计,阿樱也不会失态不是?”
而苏樱那一张脸颊之上,却也是禁不住沾染了点点的泪水。
若是平时,苏颖这样子问话,苏樱早就说了。可是关于自己对周世澜的那么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此时此刻,又如何让苏樱说出口?
苏樱仍然不肯说。
不过苏颖倒是没什么不耐的样儿,仍然是温温柔柔的哄着苏樱,一脸担切之色。
苏夫人面颊之上也是浮着缕缕的担切,并且这样子的担切是出自肺腑的真心担切!看到自己女儿这个样子,苏夫人只觉得心肝都疼坏了。这担切和苏颖的不一样,是入了心的。
苏夫人这心里面也是难受,只觉得自个儿的亲生骨肉,怎么就总是闹到这么些个事情?
遥想当初,苏锦雀是苏家嫡长女,恣意张扬,被百里策所诱,并因此殒命。苏家脸面丢了,女儿也没了,苏夫人当时是生生哭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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