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有的羞涩,所有的惶恐,以及所有的恼怒和惭愧,都是属于少女怀春时候独自属于自己的秘密。
无论是苦是甜,是酸是涩,都是苏樱一个人的秘密。
可她想不到元月砂居然是如此的可怕,居然瞧出来,甚至如此讽刺的说出口。
这简直好似将苏樱的脸皮给扯了下来,摔到了地上,再狠狠的踩上两脚。
苏樱一双眸子,就这样子映着元月砂的身影,她瞠目结舌,恼怒之中竟也是不觉掠动了莫名的恐惧。
怎么可以让别人知晓自己喜欢周世澜?周世澜如此轻狂一个人,不顾及周家脸面,迟迟不肯成婚的一个男子。也许他这等寡情之人,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对一个女子上心,乃至于呵护备至,娶她为妻。
既然周世澜连娶妻也似说不准,那么自个儿不但不可垂青周世澜,便是稍加动心,也是决计不该的。
周世澜,周世澜,他,他瞧也不肯多瞧自己一眼又怎样?
她耳边却听着元月砂缓缓言语,宛如恶魔呢喃:“他瞧也不肯多瞧你一眼,只因为你这样子木头也似的小姑娘,对他毫无吸引力。什么守贞自持,本本分分,安静恭顺。这些在京城的贵妇人眼里,也许是些许优点,所谓的做正妻的有点。可是落在周世澜眼里,一文不值,他也瞧不上。侯爷是个男人,难免粗鲁,纵然是有些个花心不堪的名声,可是人家竟未曾留意到苏家阿樱。他,他都不肯看看你呢。”
元月砂字字句句,可谓是刺得苏樱心口锐痛。
她不但将苏樱的脸皮放在脚下,狠狠的踩,而且还将苏樱的一颗心,这样子割成了一片片的。
元月砂内心嗤笑,什么刻薄言语,含酸讽刺,言语再毒又如何?
要刺伤人心,不需要说什么极尖酸话儿,只需要瞧透一个女子的心,并且说到了她的痛处。
而苏樱的痛处,她轻轻巧巧就看透了,漫不经心的揭开,哪里管一个女孩子鲜血淋漓。
元月砂毫无同情心的想,这都是苏樱自找的。
好好的小姑娘,暗恋就暗恋,自我感觉良好就好好良好。
怎么就好端端的,偏生跟自己过不去呢?
元月砂并无同情,也无心放过:“不过阿澜对我就不一样,我出身不好,性子不好,从头到脚没哪里好。苏家阿樱将我里里外外的都打量透了,便一点儿也是瞧不出我有什么好处。不过阿澜喜欢我,瞧中我了。他瞧上的甚至不是你那个完美无缺的三姐姐,而是我这个昭华县主。甚至我还不是县主时候,他就已然另眼相待。今日元老夫人死了,死了个老妇,他也眼巴巴的,想要见见我。你要不要周世澜,是一回事,可是阿澜从来没想过要你。你知道的,我在你心里面什么都不是。可你连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也比不过。阿樱,你更生气了,不过你究竟是气我,还是气你自个儿呢?”
苏樱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便已然被锋锐的脆片,一片片的生生的割了去,然后就扔在了地上。
她胸中蠢蠢欲动了极为恼恨的心思,十分愤怒的憎恶。
打小便出生尊贵,苏樱也是想要维护住自己的尊严,她勉力让自己冷静,一张脸却也是已然通红,胸口更是轻轻的起伏。
苏樱禁不住咬牙切齿,努力压低嗓音,粗声粗气的说道:“昭华县主,休要辱我清誉。宣平侯虽然身份不俗,可是品性不端,阿樱守礼自持。又,又岂会对他动心?”
不错,以她的尊严,以她的骄傲,又怎可让别人以为,自己喜欢周世澜。
怎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甚至是有些口不择言:“昭华县主将宣平侯拢为你裙下之臣,便是志得意满,便十分欢喜,便自以为是。你拿捏在手里面,以为别人心心念念,就会嫉妒于你。你按头说我喜欢宣平侯,不就是因为你只能得意这个,便是要辱我尊严。宣平侯算什么,我才不会瞧上他。”
她手指轻轻的颤抖,周世澜,周世澜,宣平侯从来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却总是看着元月砂。
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输掉了,如今她如此慌乱,可元月砂却是气定神闲。她越怒,元月砂就气越顺。如今元月砂却也是越发言语缓缓:“纵然别人说宣平侯轻狂风流,可这么个好色之徒也瞧不上苏家阿樱。想来阿樱没有色,自然没什么可好的。一生不会有狂蜂浪蝶,这自然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事情——”
而苏樱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忍不住站起来,尖声言语:“你,你住口,你快些住口!”
她浑然忘了,自己处于什么地方,又是什么处境。
那安安静静的灵堂,因为苏樱这样子一吼叫,引来了所有的人注意,并且吃惊无比的瞪着苏樱。
苏家素来重规矩,苏樱虽然有几分年少娇憨,可礼数一向不错的。
想不到如今,苏樱居然是如此是失仪,苏夫人的脸色却也是禁不住有些难看。
这个女儿,此时此刻,居然是这样子的不稳妥。
元月砂轻轻抬头,她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只有一派惊讶与温润怯弱,甚至有几分退让和宽容:“阿樱,你,你这是怎么了?”
元月砂却也是一脸不解。
201 诬告月砂
元月砂却也是一脸不解。
她仿若是极宽容,偏生撞见了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亦不免言语切切,甚至有几分淡淡的开解之意。
可这份故作无辜的样儿,偏生却也仿佛是火上浇油。
苏樱原本就怒火浓炽,如今秀雅面颊之上更流转了几分焦灼恼恨,狠狠的瞪着一双眼珠子。
那双眸子之中蕴含了几许的委屈,更多的却是那说不尽的恼恨愤怒。
元月砂实在死太可恨了。
苏颖绝美的面容之上,秀丽的眉毛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皱了皱。
论才智,她也是知晓自个儿这个妹妹,可谓是烂泥扶不上墙。可如此轻轻松松的被元月砂激怒了,乃至于人前失态,这也是苏颖没想到的。
苏颖心中也是不自禁的流转淡淡的埋怨,阿樱纵容是笨了些个,也不合如此的糊涂。
她顿时盈盈向前,口中缓缓说道:“阿樱,不可和昭华县主斗口。”
是斗口,那就是元月砂跟苏樱争,那就不是苏樱一个人的错。
而一旁的苏夫人,却也是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苏颖,虽为养女,可是实在是处处周到。
这心思灵巧,处事也得体大方,脑子也转得很快。
便是这个亲娘,也没这般熨帖。
苏夫人轻轻的捏着手帕,一时间脑海里面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口中却也是缓缓说道:“阿樱,这是你的不是了。”
这个女儿,年纪轻,实在是太鲁莽了。她真不懂事,如今元家死了老夫人,怎能闹呢?
这样子大声,吃亏的是苏樱自己。
名声有损,对苏樱的婚事也是有些障碍。
比起苏颖,苏樱可真是有些不成样子了。
不过有句讲一句,外人跟前,苏夫人虽然好似一碗水端平,可是不是亲的,这心里面也是有高低的。这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都是要亲些个。
苏樱一时抿紧了唇瓣,也不好说什么了。
苏颖那么一说,苏夫人那么一叫,苏樱脑子也没那么发热了。
苏樱心中恼怒郁郁,怎么元月砂说出这样子的话儿出来,当真可谓是极可恨。
元月砂手帕掩住了唇角的一缕笑容,一派关切之色,然而那刻意压低的嗓音却是恶意浓浓:“忘了告诉阿樱,宣平侯方才似有意与月砂说话儿,靠得近些。咱们说的那些话,他大约都是听到了。”
苏樱脑子里面咯噔一声响,面颊容色可谓是极难看,一双手更不觉死死颤抖。
她茫然颤抖抬头,果真看着不远处周世澜没什么表情的英俊面容。
他听到了,什么都听到了!
自己喜欢他,如今周世澜知晓了。
自己又嫌弃他,宣平侯同样也是知道了。
他,他会怎么想?自然绝不会欢喜,想来也是极为厌憎自己,厌恶自个儿的虚伪。
元月砂,元月砂!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怎么能这么做,做出这样子心狠的事情。
这个女子,心计如此之深,手腕如此厉害,当真是个恶魔。
苏樱只恨不得将元月砂生生撕碎了,她甚至按捺不住,一伸手,便是要狠狠一掌抽打过去。
眼前这么一张极精致的面容,那面容之上一双眸子黑漆漆的,仿若是深邃的漩涡,深得有些令人瞧不见底。
苏樱极恼怒之际,胸中却也是掠动了一股子深深的冲动,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么一张极精致脸容声声撕碎。
然而那手掌未及触及元月砂的娇嫩容颜,却也是忽而被人生生扣紧了手腕。
元月砂缓缓用力,苏颖手腕顿时传来一股子的锐痛!
她甚至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眼前的元月砂明明是个纤弱的少女,可那手掌的力气,却分明也是大得惊人。大得竟不似一个寻常女子能有的!
而这一刻,苏樱内心之中竟不觉流转了几许的惊惧之意。
那精致脸颊之上一双眸子,寒光闪闪,好似野兽一般,蕴含了浓烈的森森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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