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华文是个意外,他当日恰好不在柳府得以出逃,陛下便顺水推舟用柳华文来逼柳一战说出邹子的内容,可惜柳一战铁石心肠,什么都不肯说。”道衍解释。
长宁脸色并不好看,她追问:“那父皇到底为什么不杀他?”
柳家一门活下来三人。
除了意外活下的柳华文外,就是父皇原本就要留活口的自己。
而父皇要留下外祖父这个毕生大敌的愿意她就猜不透了。
难道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道衍似乎有些犹豫,长宁已经轻哼:“父皇若不将一切告诉我,我又如何知道怎么做女君?”
女君。
道衍脸色微白:“看来陛下果然做了决定。”
长宁微微眯眼。
难道父皇到现在才做出决定吗?
道衍看着长宁:“陛下既决定传位于殿下,我必知无不言,殿下请问吧。”
“先说说,你在这件事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长宁看他。
她不相信道衍的作用只是一个替父皇传话之人。
道衍未语,只是神色平静地将太岁收起来,放回那石像后面:“此物如今已经十分虚弱,不能再割取面皮了。”
长宁等他做完这一切。
道衍回头,请她坐到棋盘对面,执白子,自己则坐在黑子一方,徐徐说来。
“《邹子》虽然重要,却也不及殿下重要,因为殿下就是邹先生所说的,阴阳交汇之点,而衍,则是为了指引殿下。”道衍指着一枚白子开口。
长宁注意到,那枚白子孤立无援被黑子重重包围,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气口。
道衍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宁执子,挑起眼皮看了道衍一眼。
她落子,却是舍弃了道衍指的那枚棋子,而是转而在另一侧开辟战局。
对弈之术,她从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
那枚白子已经走投无路,她何必浪费心思去救援,还不如在另一侧构建更大的胜局。
道衍笑了。
“殿下现在,明白陛下的苦心了?”
长宁看他。
“你是说,父皇以天下人为棋,被重重包围的人注定要被舍弃,比如柳家,父皇舍弃柳家不过是舍弃一个走投无路的子却能换来一片更大的利益。”长宁道。
道衍点头:“为君者,自然要有这样的气派,只是殿下所说的柳家却成了叛逆之子。”
说着,道衍指着那些围在白子周围的黑子,象征着柳家的黑子。
白子局面危险。
还是那颗白子,濒临绝境。
“殿下不想自救吗?”道衍提醒。
长宁挑眉:“你说这枚白子,是我?”
道衍点头。
“这枚白子代表着紫薇中宫,便是陛下本人。”
道衍深深看着长宁:“如今陛下舍弃自救的机会,将选择的权利留给殿下,自然殿下就是眼前这枚白子。”
说话间,道衍一颗黑子落下封死了那颗白子所有气口,将白子提出的时候其他的白子也将那颗黑子围杀,新的一颗白子在棋盘上战局了中心位置。
如同郑安侯一脉围困父皇,要逼死父皇,而长宁强势闯入诛杀郑勤辉这枚弑君的黑子,长宁本人就成了新一颗白子,统领全局。
这盘棋里,父皇果然连他自己都算进去了。
这就是真相。
残酷的事实。
长宁微微攥拳:“你到底想说什么?时间可不多了。”
她很清楚郑贵妃搜查未央宫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而她潜入钟粹宫再赶到天衍宫,时间已经过去一半,道衍能跟她继续啰嗦的时间可不多了。
“殿下心里很清楚,我要说的是什么。”道衍噙笑,买了个关子。
长宁抿唇。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心里的确已经有了两分猜测。
父皇身为一国之君,能让他以身为棋,把自己的性命都算进去的,只能是一个目的。
“延续大楚皇权。”她红唇一启,仿佛吐出了六字真言。
道衍闭目,深吸一口:“殿下果然有大智慧。”
“所以问题还是在那本书上,”长宁盯着道衍,“邹子在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道衍瞬息张开双目,略显浑黄的眼珠竟泛着莹莹光泽。
“国运。”他吐出二字,与长宁坦然对视:“邹子先贤乃天下奇才,他用阴阳五行之术推演周易玄天八卦,最终得出了天下大势之根本,皇权更迭之规律。”
长宁脸色沉了下来,“天下大势,皇权更迭?”她摇头,缓缓吐出二字:“荒唐。”
皇权国运,哪里是一人之力可以推演出来的。
“先楚乱世前,秦朝以水德当政尚黑水之色,再推三皇五帝,无有意外。而后邹子演天下算法,定今楚之天下,将尚黄龙,是为土德,如今全数应验,殿下如何不信?”
第六零三章:真相
“尚黄龙,便是土德。”长宁重复,心中却在推演。
慕清彦教她的不是正统五行之术,但道门既然将五行之术纳入自己的内容中来,所叙经义应该不会有错。
所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便是土克水,楚以土德克秦之水德,那接下来便是木克土。
“你是说,柳家就是木德,未来将克大楚国运取而代之。”长宁问。
道衍点头:“殿下果然一点即通。”
长宁脸上却骤然冲上一抹怒色,她拍案而起一把揪住道衍领口:“你就用这种虚无缥缈的谎言,骗得父皇残杀重臣,逼反柳家?!”
道衍早就预料到长宁会勃然大怒,但他并没有反抗。
“殿下稍安勿躁,陛下非是庸碌之君,又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的。”
长宁一耸将道衍甩开:“好,那你接着说。”
道衍整理了一下领口,边道:“柳之一字,乃木卯二字相合。而卯兔属阴木,那柳一战又是卯年生人,如此三木相合正是木德所应之人,注定要谋朝篡位成为新君取天下而代之啊!”
“放屁!”长宁爆喝:“就因为这玄而又玄的占卜之术,你就生生逼反柳家!”
“当然不是,殿下不肯信我道衍的话难道还不相信慕清彦吗?”道衍突然提及慕清彦,让长宁暴怒的神志一瞬清醒。
“这土德黄龙,传国八百载的预言可是慕家先祖留下的。”道衍说。
长宁浑身一僵。
“五行国运之说,慕家早就知道。”
“当然早就知道,在邹子未尝面世之前,传国八百载的预言就已经记录在典籍之上。只是历代先帝都非末世之君故此未尝放在心上,可陛下不同。”
“先帝传位给陛下时就已经是八百载,此后的每一年都有可能爆发出轰轰烈烈的起义军推翻大楚王朝,陛下是夙夜难眠。”道衍显然对此痛心疾首。
这些年皇帝没有一刻是轻松的,又逢柳一战这天降木德的辅政之臣,手握重兵,他更不安心。
“不对,父皇说他也是棋子。”长宁盯着道衍:“你还有没告诉所有事情。”
道衍轻笑:“殿下心细如尘。”
“没错,这桩预言从先帝时就已经为楚氏皇族所重视。八百年之期一到,先帝早就开始准备后路,也因此联系到了我的师门大道宫。”道衍开口解释。
长宁从史书上读到过那段历史。
先帝本身就是庶子谋反篡位,那时楚国的天下就已经乱过一次,也恰恰就是那时,大道宫得到了先帝的青睐,到了皇帝这一朝更是达到顶峰。
“当年先帝原本并不相信什么传国八百载之说法,直到太子暴病,天下大位无主,空留小晋王一位嫡孙和诸位皇叔争锋,恐无力抗衡,先帝才认清这国运将尽的事实,找到我师祖推演未来。”
道衍徐徐讲道:“我师祖耗尽一身心血才断出木德之人将取而代之,后续就交给我师父推演,而我师父穷尽一生心力辅佐先帝,也只算出一件事。”
道衍盯着长宁,那目光近乎痴狂。
“那就是殿下您,木德之人的血脉与楚家血脉相和,此人便是阴阳交汇,俱两族之国运于一身,可夺天地大道,重塑己身。”道衍一步逼近,紧紧盯入长宁的眸子。
“殿下,您到底知不知道该怎么夺得天地之大道?”
长宁倒退半步,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夺天地大道,重塑己身。
重塑己身。
长宁拳头紧攥,眸中是明灭的光芒。
她的重生,不就相当于是重塑己身了吗?
“殿下想到什么了?”道衍无比激动地攥住长宁的手腕。
长宁脸色一变,冷冷甩开。
道衍自觉失礼,倒退一步与长宁拉开距离,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红晕:“殿下恕罪,殿下是否明白自己所具有的能力乃是破局的关键!”
长宁眼珠动了动没说话。
原来,道衍并不清楚她是重生而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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