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宁浑身一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昭宁,它的下一句是什么?”
秦公允茫然看向女儿。
秦昭宁的脸遮在红盖头下看不清表情,只听弱弱的女儿声:“表哥,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你若喜欢我稍后便背给你听……”
“不必了,”曹彧冷声。
“我早知昭宁表妹天赋异禀,过目成诵,却不知你还擅贪天之功为己有。”后一句,曹彧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在场所有人的心。
秦公允颤巍巍看向昭宁:“你,你据什么事为己有了?”
他是知道曹彧的为人的,若非真有大原则之事,以曹彧素来的君子儒风,断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秦昭宁。
必定是关系重大的要事!
秦昭宁牙关紧咬:“昭宁不懂。”
曹彧捏着那折子,强忍怒火递过去:“我素待人和善,但此时此刻你还不肯承认,也太小瞧我曹某人了。”
因为一切都明摆着呢。
此前他误会是秦昭宁将兵圣残篇交给他,是因为秦昭宁当着他的面拿了绣着残篇词句的绣帕,而且此前在他府中触柱自尽的花穗临死前也念出过一句残篇的内容,两厢呼应,才让他生出这种误会。
而秦昭宁也将计就计地承认了,还杜撰出一个兵法的来路,让曹彧深信不疑,她就是那个幕后帮助他的人。
曹彧能默认两人婚事,这件事居功至伟。
可以说要不是秦昭宁以曹彧得残篇许下的“曹家一诺”来要求,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默许秦昭宁的出现。
但这一切的谎言都在看到这封折子时消散。
原因很简单。
秦无疆若真是从秦昭宁这里得到的兵圣残篇,然后再交给他,那么收到这封折子的第一时间应该回头望向秦昭宁才对。
可秦无疆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秦昭宁一眼,反而很生气地将折子丢给他。
曹彧终于明白秦无疆为什么对他不肯去劫和亲,救长宁回来的事那么耿耿于怀了。
因为秦无疆一直以为,他知道长宁才是那个给他兵法残篇的人。
而事实上,他却一直以为这个人是秦昭宁。
两人虽说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越走越远,但终归是种下了不能互相理解的根。
秦无疆气他软弱,不能实现他的“曹家一诺”。
他则气秦无疆不能理解他的苦处。
原来罪魁祸首,就是秦昭宁。
“你偷看了我交给无疆的那份兵法,又设计让那花穗在我面前自尽时说出兵法内容,为你暴露帕子做铺垫,昭宁表妹深谋远虑,曹某真是佩服之至。”曹彧咬牙切齿,一双手狠狠攥着缰绳,那模样像是顷刻间就要抽身而去。
秦公允也算听出点儿端倪。
分明是昭宁做了坏事,现在又被人家一份小小的折子就全都泄露给曹彧,曹彧当然要恼。
秦昭宁纵是能言善辩,在面对曹彧此情此景下的质问也有些难以张口。
原本她也没打算瞒一辈子。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早被揭开,会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揭开这个真相。
在她的设定里,曹彧和秦无疆必定会因为风花误这个假长宁而走上陌路,幸运的话这个秘密就永远成为秘密,就算不幸被曹彧发现,想必她也已经当了许久的曹夫人,为曹彧生儿育女操持家宅。
曹彧最是重感情,她为他尽心操持家世多年,而楚长宁也早已嫁做她人妇,那时他就是生气也不会闹得太僵。
可现在发生的太早了。
早到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曹彧见她迟迟没有答复,知道她根本就是无话可说,冷哼一声:“姑父莫急,我这就去帮您把无疆找回来,至于这桩婚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他说着,回转马头。
秦公允脸色骤变。
“这万万不可!”他低呼,亲自牵住曹彧的马头:“彧儿,你这么走了叫昭宁以后怎么见人啊?!”
曹彧回头,新娘子盖着红帕子依然在颤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说,双目紧闭:“她搜集构陷长宁,破坏我们之间信任的时候又可曾想过日后东窗事发,要如何见人?”
秦公允却不明白了,还构陷大公主?可大公主不是就坐在里头还和长宁关系不错吗?
曹彧却不相信这些。
他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但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秦无疆。
秦无疆能弃下“长宁”不顾,跟着慕清彦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宁本人。
此刻他脑中已经浮现出另一个时间图。
或许长宁一直都留在洛阳没有回来,而现在的长宁公主也并不是长宁当时的一个托词,而是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假扮成公主的模样,妄图嫁进秦家。
曹彧虽不知易容之事,但却对此有所耳闻。
当初方谦就是靠这改头换面的手段才能靠近圣驾,告御状成功。
所以他笃定,秦无疆一定是跟着慕清彦去找长宁去了。
真正的长宁。
曹彧看向秦昭宁:“我已经因为父母之命错过长宁一次,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第五九五章:改了
就算她不肯接受,他也要让长宁知道。
他改了。
他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曹彧回马,哒哒的声音像是敲在秦昭宁的心尖儿上。
“曹彧!”她声音尖锐地喊道。
曹彧的马停下,回头看向秦昭宁。
秦昭宁还抱着一丝希望,她没有揭开自己的红盖头,只是从喜娘背上下来,缓缓往前走了两步。
她顶着鲜红的盖头看不见路,伸手盲人似的摩挲,模样突然有些恐怖。
大约是因为那大红的衣裙像满溢的鲜血,让人头皮发瘆。
还有她尖锐莫测的声音:“曹彧,你敢弃我而去!”
曹彧看着秦昭宁,这一刻他仿佛不认识这位表妹一样,就连秦公允也有些认不出女儿。
“长公主和曹侯为你定下的亲事,是父母之命,三媒六聘,是媒妁之言。”秦昭宁靠近,最终站在曹彧马前。
“我出了秦家的门就不再是秦家的女儿,如今我已经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想这么离开,要我如何见人。”秦昭宁声声质问,曹彧原本有些内疚。
可一想到秦昭宁算计他的那许多,生生在他心底种下怀疑长宁的种子,他就气得七窍生烟。
不是他绝情,而是秦昭宁做的太过。
他无法想象自己日后将日日夜夜面对这样心机深沉,控制欲沸腾的妻子。
她会如何对待他的家人,如何对待他。
还有下落不明的长宁。
曹彧现在绝对不会相信秦昭宁与此事无关。
那非要嫁给曹彧的假公主若真的是自作主张,她也需要一个了解秦曹两家,方便布局的人帮助策划。
这个人,非秦昭宁莫属。
此刻的秦昭宁在曹彧眼中已经不是那个娇娇弱弱的乖乖女,而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很多时候,你对一个人的印象一旦改变,那么你从前在她身上看不到的很多东西,都能看到。
障目的那一叶被掀开,曹彧只看到一个狡猾如狐的女人。
此前很多事怕都与她有关。
秦无疆受伤引他去长春苑,害他错过与长宁的约会。
钦天监里说长宁和慕清彦夜夜私会的小太监。
花穗,兵法锦帕,统统都是在瞬间明了。
曹彧甚至不能想象,一向温柔善良的秦昭宁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变得如此阴险歹毒,心狠手辣。
她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还屡次三番陷害长宁。
说不定与这假公主甚至郑贵妃一党有所交集。
曹彧脸色变了变,回身看向秦公允唤了声姑父。
秦昭宁以为有转机,却听曹彧冷冷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姑父切记小心。”
秦公允脸色十分难看。
他要是还看不出曹彧指的是秦昭宁,就白费这些年的官场沉浮。
秦昭宁一双手捏得指节泛白:“你真的要走。”
曹彧回应她的是一道响亮的马鞭声。
秦昭宁猛地掀掉头上盖头,绣彩凤的锦缎飘飘荡荡落在地上,艳红得像一滩血迹。
“曹彧,你可不要后悔。”秦昭宁死死攥紧拳头,细长的指尖抠破掌心皮肉,落下滴滴真正的鲜血。
她没想到,楚长宁只用一个折子就毁了她心心念念一辈子的婚礼。
秦昭宁强忍泪水,再无颜面对一众目光,扭头跑回府中。
外面,周湾已经带人在长安城上下疯狂搜寻慕清彦和秦无疆的下落。
这件事显然已经轰动全城。
辽东郡王慕清彦竟然再度劫亲,劫走的还是秦家二少爷。
这若是传出去,就是男风界的一大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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