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梗着脖子:“殿下不必多言,方谦知道殿下必定看到过很多不利于老将军的证据,但方谦依旧相信将军的为人。”
长宁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
她是坐上过那至尊之位的人,此刻终于感受到父皇所担忧的地方。
“正因为你这样忠心柳家的人太多,才让柳家非死不可。”
方谦震惊,转头看她。
长宁盯着他认真问道:“你忠心的,到底是柳氏,还是楚家皇朝。”
“当然是陛下,但老将军对我有恩……”方谦顿住。
他这些日子被关在大牢里,想明白许多以前不懂的为官之道,长宁方才所言正是历代功高盖主之大将最忌讳之处。
治军如豢家将,皇帝怎么可能不忌惮。
何况柳一战为人狷狂,皇帝又是他的女婿,行事自然无所顾忌,一来二去便成了功高盖主的狂臣。
长宁此刻还记得宋宜晟临死前质问她的那句话。
柳家手握重兵,驻守边关十五年,就真的半点不臣之心也没有过吗?!
外祖父经历了十五年前满月宴上的惊魂,回到庆安十五年不曾进京,他心惊胆颤畏惧皇帝是否会秋后算账的同时,就当真没有半点反意吗。
长宁不答。
因为皇帝手中的种种证据已经替她证明了所有。
还有方谦的赤胆忠心。
“你越是忠心柳家,父皇就会越觉得杀得对。”长宁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不想让方谦看出她半分喜怒。
方谦来回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长宁闭上眼,冷冷道:“起来。”
“不起。”方谦紧绷着脸。
“事已至此,还怕什么猜忌,”他哼了声,揪起一根稻草拔扯,看向长宁:“我知道,殿下一定又有设计,连和亲都是殿下的设计,对吧。”
“是。”长宁坦然承认。
方谦笑了。
长宁也不瞒他。
“我身在局中,若想破局只有一个办法。”
方谦看他。
“出局。”长宁简单明了地解释。
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有她彻底打乱了父皇的部署,才能看到一切,得知事情的真相。
所以答应突厥和亲的要求是最好的一步棋。
方谦哈哈一笑,“我不懂,我从来都不懂殿下您的那些设计。”
长宁眼皮微微一动:“跟我走就可以了。”
“可我若是走了,柳老将军的冤就再也没有昭雪的机会。”方谦坚持。
长宁就知道他会是最难啃的骨头,所以早有准备。
大牢通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方郎?”沈锦容怯弱的嗓音响起,可步子却不慢,飞蛾扑火般奔向牢房深处,奔入方谦怀抱。
“大殿下!”
方谦几乎恼了,但在被沈锦容抱个满怀的时候,他顿住了。
双手不自觉地揽住沈锦容的腰,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何等的思念。
思念这个女孩。
“今日是中秋,送你和锦容团圆。”长宁开口。
方谦沉默。
“方郎,方郎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沈锦容带着哭腔,细白的手指**着方谦的脸,梨花带雨。
方谦心里更是难受。
长宁这才开口:“走吧,你已经有了你的责任,不该只为柳家活着。”
“方郎,方郎你就听公主的吧,公主是真的为我们着想。”
沈氏一心相救方谦出狱,难得长宁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临出嫁不忘救出方谦,她已经是感恩戴德。
方谦看着沈锦容,长出口气:“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长宁迈步出了牢门。
“走吧,我送你们回沈家,正好沈家二老都在长安。”
沈锦容顿时脸色一红,她岂不知长宁是要亲自为她二人做媒的意思,但看到方谦面色一僵又忍住心酸:“方郎,你若是不愿……”
“不,锦容,我早该登门拜访了。”
“是我不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忠义两全,却忽视了你的感受。”
长宁微微点头,率先出了牢门。
临近中秋之夜,天还没黑街道两旁就已经有开始摆摊做生意的小贩。
方谦在搀扶之下找了间客栈尽快洗漱收拾,这才携礼登门。
长宁是公主之身虽然轻装减行依旧是婢仆满地,不知情的人看到便议论纷纷,给方谦撑足了场面。
沈家二老早得通报,知是公主便装出行连忙来迎,见到方谦也只能认了。
长宁进门。
与此同时皇帝正怒火冲天地掀了一桌子奏折。
“一个又一个,都要违逆朕,他们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第四一九章:逆天
“陛下息怒,”福安赶忙恭请一声,一边使手势让回报完的传旨公公退下。
方谦拒不接旨的事可是把皇帝气个够呛,但传旨公公倒是会做人,直说有大公主劝下,方谦已经悔悟。
皇帝沉默不语。
方谦的忠心不在君王朝廷,不过只要他忠于长宁就好。
出使突厥的送亲将军,最重要的还是忠心,长宁挑中方谦无疑是最聪明的选择。
这说明长宁并没有颓丧到胡闹的地步,她有自己的安排和布置,还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将军带领三千禁军配合,只是她坚持和亲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眯着眼,猜测长宁的想法。
沉默使得大殿空旷无声,不多时殿外响起一阵动静。
“陛下,中秋家宴快开始了,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了。”福安躬身请道。
皇帝扬眉:“长宁回来了吗?”
福安眼珠动了动:“殿下许是有事耽误,娘娘已经派人去请了。”
皇帝轻哼一声:“贵妃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这……”
“昨日夜里,贵妃见过长宁,对不对?”
“是,不过奴才听说是在朔风亭意外撞见了殿下和五皇子,也没有说话殿下就已经回宫了。”
皇帝脸色却没有恢复。
“承延说了什么。”
“奴才没刻意打听,但听人说像是在劝说殿下改变主意。”
“果然,他们都早一夜知道,就只瞒着朕。朕将入殿议政的资格交给长宁,她就是这么用的,真是对得起朕啊!”皇帝怒喝猛地拂袖:“不去!”
福安也摸不准皇帝这发得又是哪门子火,只是暗地里挥挥手,让那来请的太监赶紧退下。
“陛下政务紧急,你就先叫贵妃娘娘开宴,不必等了。”福安道,又拦住要走的小太监:“你再嘱咐贵妃一句,殿下到了的时候再来请一回。”
“殿下?奴才来之前几位殿下已经到得差不多……”
“你这个傻小子!”福安敲他的头,偷偷看了眼大殿里面一身是火的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还能是哪位殿下,宫里还有哪个殿下能得到陛下这样的重视,当然是大殿下。”
小太监恍然大悟:“奴才这就去回禀。”
福安心惊胆战地守在门前,只期望大殿下尽早归来,也免得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受这无妄之灾。
像是知道福安心中的期盼,还真有人来了。
虽然不是长宁,但也是一枚大救星。
“陛下,陛下,喜事啊!”福安小跑着冲进来。
“何事惊慌?”皇帝放下根本没看进去的奏章,抬头就见福安喜上眉梢地跪倒。
“陛下,仙长来了。”
皇帝一脸惊喜放下奏章:“衍仙长到了?”
“是,仙长的车架已经到了宫门口,因为有您的恩旨现在已经进宫了。”福安道。
“还不快摆驾,朕这就去见仙长。”皇帝松了口气还不忘自言自语:“仙长必定是知道朕有所困惑,所以特意来给朕指点迷津的。”
“定是如此。”福安也顺着皇帝的话说,立时就安排了銮驾。
楚朝信仰道教,历代皇帝都对大道宫崇敬有加,不过当今皇帝却是将这份信仰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有过听道衍讲道,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时候。
他在宫中修建了天衍宫,专供道衍入宫讲道时居住,允许道衍乘车入宫,不分昼夜时辰。
这些恩宠若放在旁人身上必定是要张扬起来,但是道衍非但没有嚣张跋扈反而越发沉稳,对于政事只字不提,他只论道。
所以父皇死后,长宁也没动他。
只是将他的天衍宫收回,改了牌匾移作他用,让道衍回大道宫清修去了。
如今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候,道衍却突然下山还连夜入宫,显然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皇帝也因此急于见到他。
天衍宫中。
“师弟,别来无恙。”道衍入宫,发现道虚正坐在他的位置上阅读天衍宫的藏书。
“你怎么来了?!”道虚腾地站起来,眼中有那么一丝慌乱很快藏好。
道衍扫他手里的典籍一眼,道虚下意识藏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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