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今天吓傻了,有劳公公。”
“哪里的话,都是为陛下办事,娘娘,那小的就告退了。”
郑贵妃颔首允离,这才瞥向宋宜锦:“看到了吗,这就是楚长宁的手腕,就是你设计好了圈套,她也能安然无恙地钻出来还会狠狠踩你一脚。”
她们设计好的离间计却又一次成全了楚长宁,还阴差阳错地帮了五皇子一把。
全程被坑的,就只有三皇子和蒋尚书两人。
他们一个和谈失误,一个处处和楚长宁作对,在皇帝眼中就了今天所有事的“导火索”,皇帝像所有溺爱女儿的父亲一样,抓住机会就为楚长宁的任性跋扈找借口,不惜牺牲儿子和属下。
若非宋宜锦急中生智唤了声四哥,勾起皇帝对柳后的思念,她今天就真的要丧命于此。
宋宜锦闭上眼,又一次感受到在宋家书房那晚被长宁步步算准时的无力。
怎么办。
她根本不是柳华章的对手。
智计武功,没有一项长于柳华章,那哥哥的仇还怎么报。
郑贵妃:“唯今之计只有答应突厥人的要求把她送走,送到突厥人的地盘上去,她手上沾了多少突厥人命,到了那边,一定没有好下场。”
“突厥人,突厥人真的会杀她吗?”宋宜锦攥紧拳头。
“就算不杀也不会再让她回来,到时候岂不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郑贵妃恶狠狠地诅咒。
乾祥宫。
“父皇知道你不喜欢宋宜锦,但她的确是天星,是你母后的转世,你今天不也听到了,她情急之下唤朕什么。”皇帝说。
长宁呵笑一声:“父皇,她在贵妃羽翼之下,得知母后从前的言行举止不是易如反掌么?”
“你不懂,父皇是像天求证过的。”皇帝声声恳切
“求证?就是她的头发?剃光头发就是上天给的证明吗。”长宁简直哭笑不得。
父皇有英明神武的时候,怎么就改不掉耳根子软的毛病。
“那不是剃的,是悔极而落。”皇帝摇摇头:“父皇知道你不信,但这件事父皇已经决定,你无需多言。”皇帝转过身背对长宁,显然他意已决。
长宁失笑:“悔,她还有悔?”
宋宜锦的悔大抵就是没有在庆安时就一剑刺死她吧。
“是道衍给父皇算的吧,天星临世,落发有悔。”长宁声音听不出讥诮或是什么。
皇帝眉头一挑:“的确是衍仙长的指点,不过后来,”皇帝一顿,只道:“父皇知道和亲的事让你生气,但这件事不是已经有了打算,长宁,你是父皇唯一的嫡女,父皇绝不会将你送到那蛮夷之地。”
长宁低头看着皇帝握住她双手。
不会送她去和亲。
许诺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喜欢谁就嫁给谁。
这一世的父皇对她比前世还要好。
能给的尊荣,不能给的尊荣,全给了她。
但长宁却觉得看不透。
父皇明明不是昏聩无能之辈。
能日夜对着江山军备图的皇帝又能昏聩到哪儿去。
但父皇既然知道疑心柳家,知道功高盖主,却又为何纵容郑安侯这等小人把持朝政构陷忠良,不惜背上昏君的骂名。
父皇这样时好时坏的表现真的让她怀疑。
不是有奸人在幕后撺掇,就是父皇另有目的。
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让父皇做出这些看似奇怪但暗藏逻辑的选择。
这个猜测让长宁浑身一僵。
她抬头看向皇帝眼底,是一片慈父的目光和不加掩藏的宠溺。
这份宠溺却没有让父皇诛杀宋宜锦,贬谪郑安侯。
只能说明,父皇想保这两个人。
“不是道衍。”
皇帝噙笑:“什么?”
“天星的事不是道衍说的。”
皇帝脸上的笑一僵:“是道衍仙长给朕的地图,只是后面衍仙长有事就朕就请他的师弟道虚来为朕讲解天星之相。”
道虚。
长宁知道这是皇帝从大道宫请到宫中讲经的高人,也是一位前世没有出场的人。
难道就是这个道虚在幕后搞鬼?
长宁眼睛一眯。
只可惜她现在观星术不够火候,否则……
长宁一顿。
她火候不够,但慕清彦却是够的。
而对于天星,慕清彦只说了两个字。
“没有。”
皇帝蹙眉:“什么?”
“没有天星,父皇,根本就没有天星,有的只是贼星!”
皇帝脸色剧变:“皇儿,你在说什么?什么贼星?”
“是贼星,贼星冲帝,这才是真正的天象。”
“贼星自西而来,冲紫薇帝星,主六宫女子,便是父皇您后宫中人。”
长宁的观星术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架不住她师傅在观星之道上地位超然,入门高三阶她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何况这也不是她杜撰出来的。
这的确是事实。
还是慕清彦之所以来长安的原因所在。
只是当时长宁认为这颗贼星指的是宋宜晟,而慕清彦则怀疑是身份不明的长宁。
而就在此刻,长宁对慕清彦批注在书中的许多话霍然明悟。
不是宋宜晟。
贼星冲帝,是女子。
是宋宜锦!
前世是宋宜锦在后宫诞下皇子,给宋宜晟篡位提供强大助力,甚至就是催生宋宜晟谋反野心的真正原因。
是宋宜锦。
原来,前世的宋宜锦才是命定的主角,天地的宠儿。
难怪今生长宁屡次对宋宜锦动了杀机却都会阴差阳错地被她避过。
宋宜锦依旧是天地认可的人。
是要篡夺大楚千里江山万年基业的贼星!
“父皇,贼星当诛。”长宁眼中杀机暴起。
前世她亲手将楚家的江山天下送给宋家,今生决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这一刻,皇帝拳头紧攥,额头青筋暴起。
“她是贼星,要篡我大楚江山的贼星?”皇帝低声问道。
长宁点头。
“父皇如不相信可以召钦天监监正一问,当初贼星的喜报不就是他最先看到的吗?到底是福祸相依还是祸大于天,父皇一问便知。”
长宁说罢便让福安去传钦天监。
皇帝沉下脸,低低一声:“不必了。”
第四零六章:没错
长宁瞳孔动了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父皇不信我。”
她声音沉得有些沙哑,让人想起秋夜风起时摩擦廊柱的纱帐,层层叠叠,遮遮掩掩。
“长宁,你要什么父皇都不会吝啬,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非要杀她。”皇帝表情隐忍,又透着孩童似得委屈:“你母后走得急,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如今……如今你就连一个念想,都不愿意留给朕,就一个,”皇帝竖起食指,手有些抖。
长宁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掉,喉头不自觉地上下一动:“父皇……”
宋宜锦就是父皇手中的一捧泡沫,明知道是虚幻的天方夜谭,却执着于握在掌心。
因为这是柳后存在的希望。
皇帝思念柳后一辈子,如今年纪越大,才盼得一个天星,便将宋宜锦当成了柳后的替身。
而且,这个替身也愿意去学习柳后的言行。
这当然成为皇帝心中最柔软的寄托。
可长宁却非要将这捧泡沫吹散,戳破,打个落花流水,却从没有顾及到皇帝的感受。
“对不起父皇,孩儿知道您对母后情深义重。”长宁攥着拳头有些说不下去。
父皇身为帝王,掌控着所有人由生到死的命运,却没有办法掌控死后的一切。
尽管父皇对待柳家毫不留情,但那些都是因为十五年前满月礼上的那场行刺,郑安侯苦心安排的陷害让父皇误会柳家意图谋反,这才有后面十五年的重重误会。
所以长宁并不放弃。
正因为父皇深爱母后,她才更要为柳家洗雪沉冤,不能让父皇对柳家这样又爱又恨下去。
长宁一步迈出:“父皇若真情深义重就……”长宁这边话一顿,眼珠四下转动,再看皇帝一脸关切地上前:“长宁想说什么?父皇只是舍不得你母后,即便要放你也要给父皇一段时间让父皇处理好这件事。”
长宁原本就是想要劝皇帝放下这件事,宋宜锦不是柳后的替身,她根本不配做柳后的替身。
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皇帝牵着鼻子走了。
前世的她在朝堂后宫翻云覆雨,所以对两人交谈时谁占据主导地位的事格外在意,她方才明显感觉到因为皇帝对柳后的深情,让她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事,而被皇帝牵着走。
所以说,皇帝刚才的话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他后来却和长宁所说不谋而合,这就让人毛骨悚然。
父皇就像知道她心中所想,明察秋毫。
长宁眼中的父皇再次渡上一层灰纱,朦朦胧胧不易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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