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抬眸看向宋淮宥,眼睛里闪过一阵寒光。“阿姝中了春草绿。”
宋淮宥正擦汗的手悬在半空中,眨了几下眼睛,犹疑的问了一句:“母亲方才说什么?”
他不是没听见,而是怕自己听错了。
于媪在一旁复述老太太的话。“二老爷,九娘子她中了春草绿。”
宋淮宥重心不稳,瞪大了双眼,歪歪斜斜地倒退了几步。“母亲……那春草绿不是……”
当年他们只用过一次春草绿,却不是用在宋玉姝的身上。之后他们将春草绿锁了起来,为何宋玉姝还会中毒?
老太太烦躁地揉着眉心,“你赶紧去将春草绿的解药拿来,然后交给音音。音音是阿姝的娘,偷偷的将解药混在阿姝的饭菜里应该不成问题。”
宋淮宥震惊地看着老太太,“这事情音音也知道?”
若是宋玉姝中毒的事情连秦氏也知道,那岂不是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你少胡思乱想,音音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阿恒应该知道。我瞧阿恒那日拼了命的要护着阿姝,想是知道她身上中了毒。”
听老太太提起宋玉恒,宋淮宥面带愧色,放低了姿态说道:“母亲,那日的事情是儿子太冲动。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日后一定会注意。”
老太太挥挥手,于媪赶忙对宋淮宥说道:“二老爷,天色也不早了,老太太累了,您也回去歇了吧。”
宋淮宥朝老太太拱了手,转身离去。
静得堂的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树,入了秋树叶日渐枯黄,秋风瑟瑟,拍打出嚓嚓的声响。
宋淮宥在老树的树干上靠着,手指抠着老树的树皮,直到脚下堆起了一个小隆包,他才解气地撒手离去。
浮翠居
秦氏托着宋酒的左手细细观察了许久,叹道:“九儿才回家没多久,母亲要是时常陪在你身边的,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宋酒轻笑,“娘,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怎的还要你整日跟在我身边?”
秦氏欣慰地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宋酒看出她有话要说,也不问,静静地等她开口。
“九儿啊,上回你爹对你和阿恒动手,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秦氏咬唇,黯然神伤。“其实娘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娘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因为你前头有两个哥哥,娘对你也是跟他们一样的教法,这才导致你自小只亲近你祖母,而不亲近我。”
宋酒看她泫然欲泣,却又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轻柔地安慰道:“娘,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若是你当初真的像婶婶那样教导我,那我岂不是要和几个姐姐一样了?”
秦氏擦擦眼泪,“你不怪我?”
宋酒摇头。
“那你今晚就跟娘去给你爹认个错,好不好?”秦氏期盼的眼神看着宋酒,等待着她的答案。
给宋淮宥认错?
宋酒只觉得好笑,凭什么要她给宋淮宥认错?她可没做过什么错事!她可怜秦氏是一回事,去给宋淮宥认错又是另一回事。
宋酒摇头,淡淡的说道:“娘,我没做错事,为何要给爹认错?”
不知为何,宋酒很排斥叫宋淮宥爹。从她到宋家的第一面,她丝毫没有看见宋淮宥的眼里流露出对她这个女儿的关心。
他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一个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当时宋酒以为自己看错了,在进了宋家之后又暗暗观察了一阵,这才断定。
秦氏抽泣道:“你爹那日打了阿恒一顿,结果被老太太打了几棒,之后再也没在家里住……”
宋酒笑着说道:“娘不就是想要爹回来住么,这有何难?为何一定要跟爹认错呢?七哥被爹打得几日下不了床,爹可来看过几眼?”
一连串的逼问,将秦氏噎在那里,进退不是。
“娘,七哥当日和祖母顶嘴是不争的事实。可要认错也是跟祖母认错,怎么变成了跟爹认错?”宋酒面色和缓,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凉意。“娘,你也知道我在临安是做生意的,这种吃亏的事情我是断断不会做的!”
秦氏见宋酒丝毫不肯让步,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换了个法子。“那明日一早,你和阿恒到鹊桥仙去陪我和你爹用朝食,也好让你爹舒心。”
宋酒见秦氏让步,点头道:“好,我明日一早就去。但娘可要好好劝劝爹,莫要再提先前的事情。否则以七哥的性子,我担心你们连朝食也用得不欢快。”
秦氏得了她的承诺,便不再纠缠,领着留清和留欢两个回鹊桥仙去。
第四十章 :爹不是爹
晨间的秋风还带着阵阵寒气,尤其是在勤园这样的园林之中。水气弥漫在空气里,一遇着稍微温暖一些的物体便会化成一颗颗的小水珠坠落下来。
因着宋淮宥卯时初刻就要起身,是以鹊桥仙里用朝食的时间都是定在卯时三刻。卯时天还未大亮,只有宋酒的浮翠居和二房的鹊桥仙的灯亮着。
忍冬替宋酒披了一件水粉色的披风,将带子系得结结实实的才退开。水粉色的披风有些大,将她玲珑的身子隐藏在下边,看着小巧可爱。
照旧是从北边的曲桥走到鹊桥仙去,这条路几人走了好几回,就算灯笼的亮有些暗,她们也能准确无误地走过去。
到鹊桥仙的月门外边时,正巧遇见打着哈欠过来的宋玉恒。他养伤期间,伯娘沈氏给他炖了好几回鸡汤,倒将他养得愈发圆润了。
瞧着宋玉恒的圆脸,宋酒扑哧一声笑了。“七哥,你最近可有照镜子?”
宋玉恒不明所以,挠着后脑勺问道:“怎的?难道我脸上长了什么难看的东西?”
忍冬憋笑说道:“七郎君脸上没长什么难看的东西,只是长了些肉罢了!若是大夫人瞧见了七郎君,想必又要捏一捏的!”
宋玉恒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手忙脚乱地按着先前的尺寸比了比,惨叫了一声。“完了!本郎君英俊的面孔就这么圆滚滚的没了!伯娘,你还我的俊脸!”
此时,枫林居里正在睡梦中的沈氏打了一个喷嚏,呓语道:“天儿又凉了……”
秦氏房里的留清听见声音,掀了帘子开门出来。“哟,七郎君怎的和九娘子撞到一处来了?当真是亲兄妹,连时辰也挑得巧!”
宋玉恒打着哈哈道:“留清,好些日子不见,你这嘴皮子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留清低眉含笑,“郎君过奖了,夫人和老爷都在屋里呢!郎君和娘子快些进来,外头风大,仔细冻着。“
宋酒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跟在宋玉恒的身后进去。
甫一进门,留欢就上来替宋酒除了披风,搭在靠背椅上。
宋淮宥和秦氏正坐在桌前,上边摆着两碟玲珑包子,一盅粥和几样配菜。两人还未动筷,显然是在等他们两个来。
宋酒和宋玉恒上前,一个福身一个拱手,齐声道:“儿子(女儿)拜见爹娘。”
秦氏脸上笑盈盈,连忙叫他们入座。反观宋淮宥,他就有些冷淡了,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动筷,宋玉恒和宋酒便不敢动。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几人之间流转。
不多时,宋淮宥才抬起手,淡淡的说了句。“用饭吧。”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宋玉恒和宋酒从鹊桥仙出来的时候,面色差到了极点。
秦氏说这顿饭吃了能叫宋淮宥舒心,却没说这顿饭吃了会让他们两个闹心。
全程宋淮宥都是板着脸,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们。
两人沿着池子往东园走去,却在半路上看见了宋淮宥和宋琦。
宋琦手里提着一把剑,和宋淮宥并肩而行。两人有说有笑的,哪像方才那一副刻板的面容?
宋酒看着宋琦和宋淮宥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一阵拔凉。宋淮宥显然更喜欢宋琦这个儿子,那他们方才所做的事情有何意义?
“九妹,东园也没甚好看的,不如去你那儿。我好瞧瞧我那外甥长高没有!”宋玉恒嬉皮笑脸地对宋酒说道,好似没有瞧见方才的事情。
宋酒也不揭穿,点头答应了。
……
过了几日,老太太忽然派遇春到浮翠居去请宋酒到静得堂去。
遇春因为上回的事,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见到宋酒并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心中一直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宋酒坐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卷曲的书,暗中观察遇春的神色。
遇春怕她也是正常的,因为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以让她从老太太身边的得力婢女变成最下等的洒扫婢女。遇春虽说是老太太房里的人,但在她们这些娘子眼中,她就是一个婢女,顶破了天也不可能成为主子。
宋酒搁下书,笑道:“你在外头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
遇春躬身退了出去。
到静得堂的时候,屋里正好传出来一阵笑声,其中沈氏的笑声尤为特别。
换上得体的笑容,宋酒抬脚进门。
沈氏喜欢宋酒,还没等她进来,沈氏就急忙起身去迎她。“小九可是来迟了,叫我们好等呢!”
宋酒喜欢沈氏的性子,待她也与另外两位婶婶不同。“听伯娘的意思,是要罚我了?这我可不依,是祖母叫我来的,怎的伯娘要来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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