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欢仰起头望着他也不说话,一双眸子如同被水洗过,晶莹清澈,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前些日子知道詹士春生病,她心里居然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虽然詹士春背着妖道之名,可他每每见了她,都十分耐心慈和,看起来也并不像作假,可是,她知道自己真是白家亲生,又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女儿?到底是他真的认错了人,还是有什么图谋?
詹士春却不管白成欢如何想,只知道如今女儿住在威北候府,屡次想要见她都是见不到,送去的东西也被人悉数退回,如今好容易秦王府那边聪明,把女儿邀约出来,他心里实在是高兴得很。
他连忙扶着白成欢转身,将桌上的一碟碟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
“你来的这么早,怕是没有用早膳吧,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喜欢吃什么爹爹再让人给你做,爹爹知道,从前让你受苦了!”
说完,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打开递到白成欢面前,眼神期待,仿佛怕她不喜欢:
“爹爹前些日子得了一块羊脂玉,觉得给你最合适,做了个小玩意儿给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那锦盒内的缎面上,正端端正正地立着一只可爱的玉雕小兔子,浑身莹润生辉,神态间左顾右盼,十分机灵可爱。
白成欢的生肖正是卯兔。
白成欢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和这极其难得的玉兔,心口越来越堵得慌。
若说詹士春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来认她做女儿,实在是无利可图,难不成真的是他认错了人?
可此时无论是不是他认错了,她却是不能就此揭穿,这样的虚与委蛇,于如今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成欢伸手将那兔子接在了掌心,仔细地瞧了瞧,露出欢喜的神色:
“你还记得我的生肖?”
“自然,爹爹如何能不记得!”
詹士春仿佛完成了一场十分繁杂的仪式一般,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来女儿这是很喜欢。
他没有与女儿相处过,不知道除了吃食绸缎之外,还能怎么去讨女儿欢心,还是徒弟汤中和说起家中的妹妹十分喜欢罕见的小玩意儿,他才这样试一试,果然没错。
当年阿桓的性子倔强又随意,她喜欢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她不喜欢的时候,什么都讨不了她的欢心,女儿与阿桓性子倒是大为不同。
既然如此,那汤中和说,女子都是要有一个好归宿,应该也是没错的。
若是当年阿桓没有进宫做太子妃,他们大概也就是彼此的归宿了。
阿桓不在了,自己也老了,或许有一天女儿就要一个留在这个世上了,那早些为她找一个最好的归宿,也是应当的。
詹士春心内一番感慨,就要叫人来安排膳食,白成欢却拦住了他:
“既然,您非说您是我的爹爹,那,您怎么会让那个人人恨之的妖道屡次来找我呢?他又是您的什么人呢?”
一听女儿对他用了“您”这样的敬语,詹士春心里简直高兴得无以复加,对女儿的疑问,他却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那位詹大人,并非什么妖道,只不过是一切听命与皇帝罢了,他是爹爹的一位族兄,你下次见了他,叫一声伯伯,记住了吗?你见了他,跟见了爹爹是一样的,有什么事情,也尽可找他。”
詹士春不是不想告诉女儿真相,可是若有能面对世人的那一天,他并不愿意以詹士春的面目示人,他还是希望女儿的心里,只有一个纯粹的父亲,詹松林。
这样跟孩子说话一般的温声软语,按理白成欢是要感动几分的,可惜,她只是感到了不解。
他对他唯一的亲人,也是这样藏头露尾,欺骗到底吗?
她也不再犹疑,直接了当问道:
“看来前几次詹大人对我多有关照,真的都是您的嘱托,那这次您与秦王府要结盟,又是谁的意思呢?您又如何知道,您找上秦王府,我就一定会出来见您呢?”
詹士春被白成欢这样诘问,并没有恼怒,反倒很欣慰,女儿从前疯傻,如今聪明伶俐,这是好事情。
他想了想,道:“结盟一事,自然是你伯伯的意思,也是爹爹的意思,你若是站在秦王这边,我们自然也是要站在秦王这边的,至于让你出来见爹爹,是因为他们都不傻,都能想到你伯伯身上去,自然会去告诉你。从当初冯家那件事开始,京城的人就该知道,你伯伯待你很好。”
“那您的意思就是说,若是我与威北候府跟秦王结盟,你们就会襄助秦王这边吗?”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詹士春点点头:“爹爹来见你之前,占过一卦,帝星已经偏移了,西北隐隐有龙气,我们决定站在秦王这一边,全都是为了你。”
白成欢心内一惊,问道:“全都是为了我?您到底什么意思?”
又是为了她,又是有龙气,这,说不通!
詹士春深深望着一脸疑惑的少女,笑道:
“自然是为了你,若是能让你……罢了,你以后慢慢会懂的,你只告诉爹爹,秦王世子这个人,如何?”
看来是不打算对她说实话了。
白成欢也不打算此时无意义地去深究,斟酌着道:
“秦王世子自然是个很好的人,他少年侠义,心有报国之志,又心地仁厚,不避事端,为人爽朗仗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詹士春眉间的最后一丝忧虑也尽去了:“既然如此,爹爹也就放心了。”
放心,放什么心?白成欢更不明白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路遇
包间不远处的一个隐秘的小房间内,萧绍棠握着手中的传声筒,脸上慢慢笑出了一朵花来,没想到在白成欢心中,他是这样好的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只是不够喜欢他,而不是完全不喜欢他?
一阵难以自禁的欢欣喜悦过去之后,萧绍棠心里才泛出难言的震惊来。
白成欢居然是这位詹先生的女儿可要说不是白太太亲生的,以他所见,也实在不像是真的!
詹士春是对白成欢多有照顾,可也不能认定此事就是真的,此次詹士春让人找上自己,怕还是有所图谋。
萧绍棠又听了听,那位詹先生没再说什么,也就是对白成欢百般讨好,问她喜欢什么,有什么想要的等等,像足了一个多年未见女儿,乍然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慈父。
萧绍棠望着逐渐照到窗纸上来的日光,沉默了许久。
直到传音筒里传来告别的声音,萧绍棠才霍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白成欢依旧戴着幕篱,衣袂飘然地走了出去,萧绍棠向着后面走出来的詹士春拱拱手:
“先生稍侯,本世子送她回去。”
詹士春打量了他一眼,脸上居然是欣慰的神色:
“好,在下在此等着世子。”
萧绍棠觉得古怪,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步跟上了白成欢。
白成欢刚刚坐进车中,马车的帘子又被掀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就闯了进来。
白成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怒道:“你做什么?”
萧绍棠笑嘻嘻地在马车一侧坐了下来:“自然是送你回去,来的时候也就罢了,人少,可这会儿,你看看外面,你还希望我骑着马招招摇摇跟在这辆车的身后,引人瞩目?”
萧绍棠撩了撩帘子,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京城的地界,无论多偏僻的地方,旭日初升这个时辰,那就没有清净这一说。
白成欢收回眼神,是了,皇帝给他的禁足令还没撤销,他这个时候若是被人看见在大街上晃,那就是抗旨,而自己被人发现,也是抗旨,说不定还要加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可白成欢还是气不过:“我不需要你送,候府有侍卫!”
“那怎么能一样,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是为了我跑这一趟,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马车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青蓬马车,原本内里就狭小,白成欢坐在里面足够宽敞,可萧绍棠长手长脚的人一坐下来,霎时间只觉得空间更加逼仄,萧绍棠却浑然不觉,笑嘻嘻的样子格外无赖。
“我不是为了你!”白成欢再次重申,脸都有些涨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别跟我闹,等回去了你慢慢闹。”
萧绍棠像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凑近了她耳边说道。
这样暧昧的语气与举动,让白成欢的脸颊更像是染了绯色的白玉一般,立刻红了个通透,她恼羞成怒,推了一把萧绍棠:
“离我远点!”
萧绍棠身子晃了晃,但是并没有往后摔去,他嘿嘿笑了两声,依言坐好。
她并没有对他用十足的力气呢……他朦朦胧胧地想起中秋夜在威北候府的湖边,他们两人月下共饮,她似乎也推了他一把来着。
那带着花香的甜美气味仿佛又在鼻端徘徊,萧绍棠忽而有些遗憾,要是她用力推了也好,这样自己扑回来,这样也能再一亲芳泽……呸呸呸,自己怎么能这么想,这可是她最不喜欢的登徒子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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