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被心绪影响,立刻作出决断,在这个年纪,得确也算得上难得。
袁先生终于露出点儿笑容来,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几分:
“属下亦是如此想。天地君亲师,既然亲做不了主,那就让君来做主吧。”
萧绍棠粲然一笑:“先生的主意极好。”
既然他喜欢的姑娘是个呆瓜,那他就多算计一点好了,萧绍棠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只要把人娶回来,总有一天他能让她心甘情愿!
皇帝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朝廷里又事多如乱麻,这边抠抠搜搜凑出来一点赈灾银子,那边又喊着流寇太多要朝廷派人剿匪。
就连一向安稳的江南那边也开始流寇横行,大齐各地简直如同一锅乱粥,什么事儿都往里面凑,往常最让人羡慕的户部官员们天天顶着皇帝的怒火,日子十分不好过,连带着其他各部的官员一不留神就要挨骂。
工部也不愿意闲着听皇帝天天点名训斥,只能频频去钦天监探望詹士春,巴着他早些好起来。
詹士春自然是听说了中秋夜那晚白成欢又被皇帝与安竹林合伙叫进宫去欺负的消息,于是等工部的人去了几拨也就好了起来。
若是他再不好起来,有些人,怕是要得意忘形,忘了她自己是谁了!
詹士春一好起来,招魂台又开始动工了,皇帝的怒火倒是因此平息了不少,但是安竹林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因为詹士春不但重新开始给皇帝进献助眠香,而且对她派去索要香粉的人不理不睬!
安竹林之于皇帝,原本就是能起个助眠的作用,詹士春这么一来,算是把她在皇帝面前最后一点用处也给抹消了!
在皇帝连着三日没有见安竹林之后,安竹林彻底慌了詹士春这是想干什么?
他这是在给她警告,告诉她要听命于他,他随时能把她这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全部抹杀吗?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詹士春才不管安竹林在宫中如何抓心挠肺,惶恐不安呢,他又在钦天监占了一次,沉默良久之后独自出了钦天监,到了外面的宅子,一番改头换面之后,又成了面目平庸的詹松林,从后门悄悄地出门溜达去了。
京城最有名的几家书肆都在同一条街上,既是你死我活的竞争,也能给彼此的生意带来人气,一向是文人士子最爱扎堆儿的地方。
在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黄氏雅轩对面,是一家付记书肆,虽然门面没有黄氏雅轩大,年头也没有黄氏雅轩久,但是里面的书籍与笔墨纸砚之类却是不比黄氏雅轩差,甚至上新书的速度,比黄氏还快,笔墨纸砚的花样也更为全面繁杂一些,最关键之处,似乎也很是有些背景,黄氏这边几次遣人寻衅都被悄无声息地摆平了,偏偏还查不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是以黄氏雅轩虽然很想干掉对面的对头,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付记生意繁盛,分去他们大半的生意。
近些日子,各地的秋试就要到了,虽然如今各地大旱,世道逐渐有些乱象,但是朝廷既然派出了各地的主考官,那就拦不住有心功名的人,付记的生意更是好了不少,店里伙计忙碌不堪,就连掌柜的都得亲自出面招呼人。
付寒正在铺子里招待一些熟客,一回头却看见身后站了一个青绿长衫的中年男子,面目寻常,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却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付寒思忖了一下,笑眯眯地转过身去,招呼道:
“这位先生可是头次来?不知道要看些什么?”
那人却不答话,只朝他招了招手,就无声地走开了。
这人的行径古怪,付寒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可看那人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怪异,他还是跟了过去。
詹松林见他过来,就将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这才含了笑,凑近他道:
“多年不见,姚公子可好?”
这寻常的一句话,却像是毒蝎的尾针刺上心头,付寒心口猛然一跳,退了好几步,低声厉喝道:
“你是什么人?这话又是何意可是想来我付记寻事端?”
詹松林见他眉眼俱有厉色,才轻轻一笑,直起身子悠然道:
“付掌柜不必惊慌,多年的故人了,付掌柜不认得在下,在下可是对付掌柜年少时马踏长街的英姿多年不能忘呢!”
付寒的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
第四百五十六章 请求
那人已经走了许久,付寒还坐在案前久久无法言语。
当那巨大的骇然席卷过去,不再害怕被人看穿之后,他冰封的心湖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搅动了一番,陈年的伤痛与记忆如同不能见天日的渣滓般尽数浮出。
他怎么能不恨呢?他这么多年忍辱偷生,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在京城混迹,也设想过被人看穿要如何应对,那人说的话他半句也没有承认,可是那人抛出的诱饵,又实在是甜美!
从黄昏一直坐到天黑透店铺要关门了,付寒才霍然站起身,他要去跟袁兆先说说这件事!
袁先生正在给江南各地的人手写信,听说付寒来了,皱了皱眉头,还是去见了他。
“你这些日子来得也太过频繁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付寒知道他与秦王这边的关系,自然是隐秘为上,可是今日的事情,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今日有一个很奇怪的人来寻我,我明明不认识他,他却对我的过往了如指掌,他问我想不想复仇,若是想,让我来禀报我的主子,愿不愿结盟!”
“你当年那样招摇京城,认识你的人的确不会少……”袁先生沉吟了一下“这人还有没有说什么?没说他愿与我们结盟是凭什么,又是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袁先生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他只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利不起早这两样。
付寒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只说他姓詹,愿与我们共谋大事。”
“姓詹?”袁先生不假思索道:“这个姓氏可不常见,除了早年颇有盛名的詹家,也就是如今人人喊打却不能将之奈何的那位妖道了。”
“可是我年少时听说詹家早就没人了……若要是詹士春,又怎么会好端端地来找咱们?”
袁先生摇摇头:“詹家没落下去的时候你年岁还小,像你这般大的人大部分都没听说过詹家,似乎听坊间传言,詹家的那位独生子,并没有身亡,而是不知所踪……如今又出了个詹士春……”
袁先生一个人摇头晃脑了一会儿,一双眯眯缝的眼睛骤然射出精光来:
“若这个人姓詹的人真与詹士春有几分牵连,怕是这事儿要着落在白小姐身上!”
“白小姐,你是说世子倾心的那位白成欢?”
想起西北那些一心想把女儿往世子身边塞的熟人,付寒心里还是有些不认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白成欢。
袁先生点头,语气坚定十足:“没错,若说詹士春欲与我们结盟,除了这位他一直十分照拂的白成欢,我想不出其他原因来!是与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袁先生就交代了付寒一番。
付寒知道秦王是把京城这边的大事尽皆托付给了袁先生,虽然不以为然,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这边厢,袁先生也没闲着,火速找来了萧绍棠,将事情说了一遍。
萧绍棠没有迟疑,这是一个绝好的去找白成欢的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近些日子原本还能勉强混进去的威北候府乍然间就成了铜墙铁壁,萧绍棠想了各种办法也进不去,又与白家拒亲的事情混在一处,求见白成欢也不可得,萧绍棠可谓是要多心塞有多心塞。
于是萧绍棠连夜就去了威北候府,并且正大光明提出要见白成欢。
威北候思忖一番,终究还是让人叫来了白成欢。
既然双方结盟,如今有事情牵扯到女儿,那就不能轻忽。
白成欢正坐在湖边的山石上,独对湖水,静默地看着天上璀璨闪烁的星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摇蕙远远地站着,想劝几句,又想想被小姐斥责多嘴的阿花,还是有眼色地保持了沉默。
小姐硬了心肠不让人再放秦王世子殿下进来,原先一到晚上就格外热闹的日子眼见着就寂寞了起来,瞧瞧,小姐都无聊到坐在湖边数星星了,这数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数出个一二三来。
是以摇蕙一听人来说侯爷让小姐过去,就赶忙上去禀报。
有些事情分分心,也省的小姐这样黯然神伤,对,就是黯然神伤。
白成欢在威北候的书房看见萧绍棠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意外,但很快就神色如常地上前行礼。
萧绍棠这几日都没见到白成欢,一见到她,一时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有无数的话想跟她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是欣喜,又是酸楚。
见她上前行礼,就连忙上前去阻止,但是又不敢真的碰到她,免得惹她更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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