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有家的,很早之前,只是他为了青梅竹马的范表妹,慢慢的把原先的家给毁了,把他的第一任妻子送上了黄泉路。他满心以为他能同他的范表妹终成眷属,佳偶天成的过一辈子,可是范表妹却嫁了太子。
他难过欲死,可范表妹拉着他的袖子啜泣,说是身不由己......他于是心甘情愿的娶了她妹妹,还用的是那样叫人作呕的方式,从此成了太子名正言顺的连襟,成了太子的马前卒。
日子要是这样一直过,他为了他的范表妹,为了他的儿子,他也该给太子当牛做马一辈子的,可是事情偏偏就不往他想的方向走。
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不远处躺在床上的那只枕头-----里头至今还装着两封信,一封是小范氏写给他的,里头全是骂他同范良娣的话,说他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说他冷眼看着自己儿子被大范氏养成了这副模样,又眼睁睁的看着大范氏跟东平郡王害死了他。
另一封是范表妹的,她说她仍旧挨着他,没法儿容忍他逐渐偏向小范氏跟韩止。
他不是不难过,血浓于水,韩止毕竟是流着他的血脉,小时候他被小范氏漠视仇恨险些死去,他也曾心急如焚的抱过他的小身体,带着他四处求医。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能杀了他的范表妹吗?他怎么能?!那是他从小到大的念想,他为了她,连父母都可以忤逆,连原配发妻也可以不要,这么多年了,对她的迷恋已经深入骨髓,他怎么能对范表妹下的了手,生的出恨意?
范表妹的信写的那么情深意切,那么动人,他根本生不起多少生气的心思,难过了一阵也就罢了,可是......范表妹却死了.......他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钝痛,都是太子无能,都是太子要推范氏一族出去挡罪,范表妹全然是当了他的替死鬼。他露出冷笑,眼神狠厉,太子既这样冷心冷性,他就要让他付出代价。计划当然是完美的,那些人通通都逃不出自己手心,可是东平......
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变得冷厉,只要计划进行的顺利,东平郡王无非也就是受些冷遇,被责罚而已-----说到底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大错,太子是周唯昭下的毒,周唯昭遭到刺杀是太子派去的人,跟周唯琪并没什么关系,建章帝跟卢皇后就算因为范良娣的原因迁怒他,可他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他们的亲孙子,性命至少是无碍的。
而在韩正清看来,性命无忧也就罢了-----不能踢走太孙名正言顺的当皇太孙也罢了,东平郡王喊那个人当爹,更叫他难堪。
以后他成功帮助恭王上了位,恭王答应过他的,会给东平一个新的身份......所以现在,东平受些委屈,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邹言征陪着他枯坐了半晚,精神实在有些不济,忍不住出声问:“侯爷,我都在这等了几天了,可还是什么消息也没传来啊。”
仿佛就是为了安他的心,不一时外头就有人报说京城那边有信来了,韩正清瞥他一眼,叫人进了屋,接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然后他将纸扔给了邹言征:“这不就来了?”
邹言征接了信,见信上说京城已经戒严,太子中毒,太孙遇刺,一切皆在计划内,就忍不住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到底事情还是按照韩正清猜测的那样在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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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八十章·生死
韩正清看他兴奋的不能自已的模样有些想要发笑,不甚在意的提起旁边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几口酒,又伸手把嘴角旁边的酒沫抹了,语调很是讥诮:“我都说了,这帮子人我通通都晓得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算盘,你没听过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都在我手心里,跑不了。”
邹言征没空理会他的看不起和不屑,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信:“既然信已经到了,是不是就说明太孙殿下未死,太子殿下要跟他狗咬狗了?”
韩正清瞥他一眼,百无聊赖的点了点头,他这副模样倒叫邹言征想起了锦乡侯世子韩止,怪道人家都说儿子肖父,这两人对人命的轻贱可都如出一辙。只是心里这么想,面上邹言征却并不敢露出来,他脸上仍旧露着温和而讨好的笑:“那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就该在这里动一动了?京城那边太子既然出了事,咱们在此地就更好收拾范家了-----杨玄可就是现成的把柄,到时候把私贩战马,指使杨玄又杀人灭口的罪名往范家身上一推,范家就彻底完了。”
这也是他一直等在大同的原因,他可不是为了等消息来的,他要的,是消息背后所带来的东西-----一旦太子真的失势,东宫危急,那他们就能顺理成章毫无阻碍的把西北的原先属于太子的生意彻底握在手里,这可是条生财的大道,谁不想要?当初太子断了恭王的财路,如今就拿自己生财的法子来偿,很是公平。
外头急急的有人来求见,韩正清抬起了手止住了邹言征的话,懒懒的让人带人进来。
“什么事?”他看清面前的人,原先漫不经心的神情就稍稍有了变化,直起了身子,态度变得有些微妙的凝重:“不是让你没要事别出来吗?!”
他面前的人垂下头,面色在灯光映照下明明灭灭的看不大分明,声音却意外的干净有力:“大人,崔大人那边恐怕拖不下去了,您还是该早做决定才是。”
屏风后头的邹言征只差跌足叫好-----他来大同可就是为了这个,要不是为了把西北这条走商的线拉过来,他在这里受韩正清阴阳怪气的鸟气?
韩正清却只嗯了一声,沉默了良久又让人退回去:“回去等我消息,我要是不去找你,以后不许私自再来我这里。”他说的很是严厉,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对他此次莽撞行为的不喜,来人把头垂的更低,声音却还是稳的,低声应了声是。
等人走了,邹言征迫不及待的出来,开口就是问韩正清:“大人!现在杨玄死了,当初您做的巧妙,出手收买监察御史的林元冲的可是范家,跟您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范家人现在又去跑商了,您只要让他们出关,把他们交货的地点一透露给崔大人,不是什么事都结了吗?怎的您刚才......”他见韩正清看过来,先是不由得一愣,然后又觉得有些错愕,缓了缓,寻思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觉得无甚不对的,才紧跟着又说了下去:“您不是说过,等京中的事情有了把握,咱们这边便可动手,双管齐下才最稳妥吗?现在京里不是已经来了消息,说是太子中毒,太孙遇刺了吗?这是咱们自己人送来的消息,都是王爷身边靠得住的人,您还在等什么?”
邹言征并不想再大同再呆下去了,韩正清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总觉得韩正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比之他那个儿子韩止还要叫人觉得毛骨悚然。何况还有更叫他看一眼就觉得胆战心惊的崔绍庭在,他还没见过谁在崔绍庭身上讨着好,现在恭王要在崔绍庭的地盘上赚钱,他心里还真是没什么底,只想快些完成差事,之后的事就丢给韩正清来烦,他好赶紧回去。
韩正清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之前不是你自己说宋家那个丫头有些古怪吗?凡事总要尘埃落定了才能动,否则若是中途有变,你的脑袋不要了?”
邹言征抖了抖,面色古怪的憋了又憋,到底还是没敢再说什么,摇头叹气的回了住所,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心里直念佛,想着京城那边能快些再送确切的信来。
他一面这么祈祷,翻了个身想着韩正清笃定的态度,又觉得燃起了几分希望-----韩正清到底真的跟着太子那么多年,肯定对太子的习性了如指掌,他既然说太子肯定会把中毒的事推在太孙身上,那就是的吧?
他们的消息虽然送的快,跑死了不知多少匹马,可是却也赶不上京城的变化快,就在他们收到计划如约进行的消息的时候,京城那里早已经暗潮涌动了。
晏大夫跟胡供奉等人忙了一晚,毒血放了不知多少,总算是把太子暂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太子在天光发白的时候勉强睁了睁眼睛,就又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饶是如此,也叫胡供奉松了口气-----只要睁了眼睛,那这命就算暂时保住了,幸好晏大夫来的及时,他跟晏大夫商量了一阵如何用药,又跟梁太医等人论过方子,这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出来跟卢皇后报信,忙完了这一阵,又说了这么多话,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的。
卢皇后跟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荣成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可卢皇后最后还是笑起来,松了一口气瘫在椅上,飞快的朝谢司仪道:“快去报信!告诉圣上,说太子暂时无碍了。”
胡供奉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可是连轴转了一天一夜的他已经没那个精神再去深究了,朝着皇后跟荣成公主深深弯下腰去:“臣等已经尽了全力,如今殿下虽睁了眼睛,可是要等今天晚上之前能清醒过来,才算真的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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