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乞颜叹气:“你不知道父汗刚认识你阿妈的时候。你阿妈那副样子。真的是万念俱灰。她那痛苦伤心的神情。哪怕到了今天。回想起來都觉得心疼。当时若非她拦着。本汗必定挥兵南下。”
“可是。舒默。你要知道。在你阿妈心中。你的幸福远比报仇更重要。父汗不能违拗你阿妈的心愿。”拓跋乞颜的话语中有着毋庸置疑:他不允许舒默去想什么报仇的事。更何况。说起报仇。谈何容易。即便他不拦着。舒默真能将大秦灭了吗。以乌桓如今的实力來说。他必须承认。灭了大秦是痴人说梦。
其实舒默也知道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为阿妈报仇。只是觉得若是继续宠着舞惜。似乎是对阿妈的不孝。
同拓跋乞颜谈了一个多时辰。不论拓跋乞颜说了什么。舒默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向原來那样去对舞惜。甚至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舞惜。
舒默走了许久后。拓跋乞颜才从恋雪轩中出來。库狄跟在拓跋乞颜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库狄。你跟着本汗的时间最长。当初倾城的事你也知道。你说本汗该不该在有生之年去为她报仇。”拓跋乞颜突然问道。
库狄低声说:“大汗。主子的心意您最清楚了。她一心就是盼着您和二公子能好。”想了想。库狄再度开口。“大汗。容奴才说句万死的话。若非当年大秦皇帝昏聩无能。您也遇不到主子啊。”
拓跋乞颜瞳孔猛地收缩。脚步停顿。库狄的话……也曾有人跟他说过。
以为拓跋乞颜动了怒。库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首触地。道:“奴才该死。请大汗责罚。”
“罢了。你起來吧。”拓跋乞颜说着。继续迈步向前。
当年。拓跋乞颜说起大秦皇帝昏聩无能时。皇甫程也曾说过:若非如此。你哪里遇得到郡主。拓跋乞颜心中苦涩。从某个角度來说。他似乎该感谢大秦皇帝。这样才让他拥有了倾城。
如今人生过去大半。回首去看。若是沒能遇到倾城。他几乎不敢想象那样的人生该是多么的枯燥。即便倾城只陪伴了他寥寥数年。可是。至少让他余生能够有美好去回忆……回忆倾城相伴的每一天。回忆与倾城间的点点滴滴……
然而。天知道。如果让他选择。他愿意用此生不相逢去换取她一生的平安喜乐。他一直都知道。他所认识的倾城是不快乐的。哪怕和他在一起。她笑得再开怀。眼底依旧有淡淡的忧伤。他知道。亲人的全部离世所给她造成的伤害。是他倾其所有也无法弥补的。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她一生喜乐。宁愿忍受枯燥乏味的人生。宁愿……此生不曾相逢。
舒默刚一回府。便直接去了书房。现在的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舞惜。只能暂时避而不见。让彼此冷静。他相信。以舞惜的聪慧。必定已猜到答案。
阿尔萨见舒默回來。忙笑着迎上去。说:“公子。您回來了。这大晚上的。您如此风尘仆仆。必定是太过思念夫人和小公子吧。”他以为听了这句话公子会笑着夸他聪明。好吧。即便不夸他。可是。也不必要摆出这么瘆人的表情吧。
阿尔萨在舒默冰冷的注视下。缩缩脖子。咽一下口水。说:“公子。您怎么了。”
“给本公子放洗澡水。”舒默冷哼道。他不想听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舞惜的名字。
“是。”阿尔萨应道。转身刚要退下。又不怕死地多嘴一句。“夫人吩咐说等您回來便禀告。那……”
“滚。”舒默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间出來的。
阿尔萨这才连滚带爬地退下。心中默默地想。到底是谁惹怒了公子。莫不是夫人。毕竟。除了夫人沒人敢将公子气成这样啊。这要是在以前。不论公子有多么愤怒。只要一提夫人。立刻便缓和几分他身上的戾气。可今日是怎么了。似乎只要他一提起夫人。公子便更加生气。
翌日清晨。舒默如常上朝。
阿尔萨思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去一趟漱玉轩。去探探口风。昨天一夜。公子那副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阿尔萨想过了。与其这么担心受怕地等死。不如去主动寻找公子动怒的原因。
“夫人。阿尔萨总管來了。”宁晔向正在给瑞钰喂饭的舞惜禀报。
“让他进來。”舞惜说道。
阿尔萨进屋后。还沒等说话。便听舞惜主动问:“知道舒默什么时候回來吗。”她早就着人通知阿尔萨。有了舒默的消息。就前來回禀。
阿尔萨咽一下口水。艰难地说:“回夫人。公子……他昨夜便回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夫人惹怒了公子。不应该啊。看夫人这么正常的样子。不像是同公子吵了架。
舞惜喂饭的手一顿。看向阿尔萨:“昨夜回來的。”
“回夫人。是昨夜。公子独自歇在了书房。”阿尔萨连忙解释道。“不过公子回來已经很晚了。可能是担心您已睡下了。所以才沒有來打扰您。”
舞惜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温柔地说:“瑞钰。來。再吃一口。就可以出去玩了。”成功将一碗饭喂完后。她才转头看向他。说。“好的。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别让舒默知道你來漱玉轩了。”舞惜的神色如常。似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
阿尔萨点点头。退了下去。
看着阿尔萨离去的身影。舞惜陷入沉思。
他昨夜就已经回府……
第一百九十二章 矛盾(三)
瑞钰已独自去寻了玩的。舞惜则默默坐在那儿。
他昨夜就已经回府……
舒默昨夜就已经回府……
这是不是说明。她所有的推断都是对的。害舒默阿妈家破人亡的那个人就是舞惜的皇祖父。她很想去告诉他。那个人是舞惜的舞惜的皇祖父。是舞惜的。不是我的。我是夏云。
可是……
舞惜笑了。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将自己当成舞惜了。更何况别人呢。这世上早就沒有夏云了。所以啊。你不能一边占着别人的名儿。一边将不好的事推脱干净啊。舞惜这样劝着自己。
其实。她也谈不上有多么的伤心。虽说这两年多來。她在同舒默的相处中。也渐渐被他所吸引。尤其是有了瑞钰的这一年來。她将舒默和瑞钰一样当成自己的至亲。然而。她十分清楚。她从未将一颗心全然奉上。并非是她太过精明算计。实在是这个时代令她太沒有安全感。除非有一天。她能确定舒默已经完完全全地爱上她。否则。她永远会保留着一分清醒。
只是。如今看來。大概永远沒有那一天了吧。舞惜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的笑。
云珠一进屋便看见这样的舞惜。她心下微微惊诧。这样的公主。她有多久沒有见过了。公主是个情绪相当外露的人。真正了解她的人很容易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情绪。可是。公主如今这副样子……似乎只有七八年前。她被太医救活之后才有这样的表情。哪怕是上次公主怀着身孕同公子冷战。也沒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公主。是出了什么事吗。”云珠走过去关切地问。
舞惜回过神來。看着云珠。她脸上有着清晰可辨的关心。舞惜摇摇头。对她说:“姑姑。陪我走走吧。”
云珠点头。进内室为舞惜拿出一件大氅。又拿上一个小手炉。主仆俩便出了漱玉轩。云珠是个极贴心的人。她知道舞惜心情不好。所以什么也不多说。就这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姑姑。你还记得瑞钰抓中的那枚玉佩吗。”舞惜冷不丁地问出声。
云珠笑说:“如今大概整个平城都知道小公子抓周之日抓中的是大汗从未离身的玉佩。”
“是啊。在外人看來。这大概是极好的征兆吧。”舞惜感叹道。
云珠笑意微微凝滞。问:“公主似乎不以为然。那枚玉佩可是有什么问題。”
“并沒有。那枚玉佩选材精美。雕琢精致。是极好的玉饰。”这说得是实话。想想也是。毕竟是大秦开国皇帝命人打造的。哪有不好的。
舞惜不再说话。云珠也沒有说话。走了一会儿。云珠才想起早先似乎是阿尔萨來过。之后公主便成了这个样子。“公主。阿尔萨跟您说了什么。奴婢能看出來。您似乎心事颇重。”云珠的话语中有浓浓的关心。
舞惜轻声说:“沒什么。他只是來告诉我。舒默昨夜回府的事。”
“什么。公子昨夜便回來了。”云珠更加惊讶。以公子的性子。回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应该先來漱玉轩吗。她的目光中有着了然。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公主才会如此郁郁吧。
舞惜不用看就知道。云珠误会了。她淡然地说:“有件事我之前沒有告诉你。如今我身边真正能说上的话也就只有你。她们虽说忠心。但是她们忠的是夫人。姑姑。只有你和秋月是忠于六公主。”
云珠点头:“这个自然。奴婢不论您是夫人也好。是妾侍也罢。奴婢和秋月都会誓死效忠您的。”
舞惜指了指不远处的亭榭。说:“过去坐会吧。”
云珠扶着她。缓缓走去。边走边有些担忧地问:“公主。咱们出來也有一会了。您最是畏寒。不如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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