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回到老家生活。还要看钱家的态度如何。生母出事被流放,若钱家有人北上打听一下。花些银子疏通,即使不能免罪,好歹也能让生母免于被流放。几十两银子对小富的钱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可钱家却没有人来。现在他还不知道他们不来的原因。如果他们母子回到南边后,钱家态度没有异常,那他们还可以依靠外家生活,遇事也能有个照应。如果钱家态度不佳,把他们视作洪水猛兽,那他们还不如另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改名换姓。没有了犯官家眷的名头,他们日子也能过得轻省些,兄妹嫁娶时,也能选择更好的人家,甚至他这个自小读书的童生,还有机会再考一次科举。如果能把户籍解决好,考个秀才他还是有把握的,出门在外也能有面子些。只要他不出现在认识他的人面前,谁又会知道他爹犯过什么事呢?
有了这样的盘算,赵演就知道,自己只需要钱就可以了,不是无法移动的田地或是房子、店铺,而是可以随身带走的金银。另外,如果能把路费省下来,那也同样是一大笔钱。赵家六房有船行,可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搭顺风船南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从前他们是怕让侯府知道,所以只能找别家船行。但现在有六房的赵启轩出面,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赵演就这么盯着赵启轩:“能不能办到,叔叔给一句话?”
赵启轩看了赵演半晌,轻轻一笑:“你小子还挺精的,不象是二房的血脉,倒象是我们六房的种。”
赵演也不多想他这话是褒是贬,只盯着赵启轩的脸看。
赵启轩想了想:“行!但你们必须尽快给我办到。年底侯府的产业要盘账,明年由谁来掌管那些店铺,恐怕年前就会定下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明年我想要再往上一步,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站起身,赵演也跟着站了起来:“叔叔不先放下订金么?即使要人跑腿办事,总需要点茶水钱吧?”
赵启轩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上头写着四十两银子的额度。他将银票在赵演面前晃了晃,不等后者伸手接过去,就收了回来:“想要订金?行,给我写个字据,否则你吞了我这四十两银子,回头向侯府老夫人告密去了,又或是找你祖母合谋给我设套,岂不是坏了我的事?”
赵演哂道:“我又没糊涂,怎会做这种傻事?不过就是把赵泽给卖了罢了,又不是要害他性命,对我来说也没多难。三百两银子轻轻松松就能到手。可跟侯府老夫人告密,她能赏我多少钱?又是几两银子的封儿么?了不起就是二十两银子。她一向不喜欢我,不可能给我三百两的。至于我祖母,那就更没钱了。我是疯了才会把叔叔这么个大财主给得罪了。”
赵启轩只是微笑:“你说得再好听,我也是信不过的。须得有些个可依仗的才好。否则你变了卦,我要怎么办?”
赵演想了想,便对他说:“让我娘带着弟弟妹妹上你们家里住几日,这个依仗如何?”
小钱姨娘大惊失色:“演哥儿?!”
赵演低声劝她:“这几日天冷,娘身上就有些不好。先前在流放路上受了太多苦,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娘却只顾着我们几个。氻哥儿有两声咳,娘就巴巴儿地抓药熬汤,却不肯为自己花一点钱。平日有好吃的也尽着我们吃,衣服也是旧的,我要给娘做新棉袄。娘也不肯。娘怎的不想想?若是你病倒了,我们几个要怎么办?启轩叔家里不缺钱,你带着弟弟妹妹过去享几日福,把身体养好了,咱们才好安心坐船回乡。”
小钱姨娘明白了,犹豫了一下,想到小儿子离开汪家后,也很长日子没吃大鱼大肉了。便不再反对。
赵启轩简直叹为观止了,他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行。我会给你娘和弟妹安排一个住处,每日三餐供给,烧火取暖,都把他们侍候好了。但我有言在先,如果你们要求得太多,太过分。可别怪我翻脸。”说着把银票丢给了他。
赵演连忙接了下来,赔笑道:“叔叔放心。做买卖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我们还要仰仗您呢。又怎会惹您生气?”又小声说:“回南的事,也请叔叔暂时先别告诉旁人。”
赵启轩懒得多言:“放心,我没事揭你的底做什么?你们收拾一下吧,明儿我会打发手下来接人。”说罢他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那里,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后,又出发去了赵家二房的小宅,找赵玮汇报最新进展。
赵玮听完他的报告后,满意地笑了:“这么说,眼下我们只需要静待佳音就好了?赵演一心要带生母弟妹回南,有这笔银子在,他竭尽全力也会把事情办好的。”
赵启轩倒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并不怀疑这一点,就是有些担心泽哥儿。那孩子一心要做个孝孙,若是牛氏真个把他卖了,他心里还不知道会多难受呢。”
赵玮不以为然地道:“我只要救人就好了,还要在乎他心里怎么想么?他为了做孝孙,就把自己弄掉了半条命,他自个儿不在乎,却要我祖母为他心疼。若不是为了祖母,他明儿就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赵启轩苦笑了下,问:“那把契约签下来后,真要将人送走么?他如今伤得那样,只怕不好挪动。”
赵玮想了想:“我在西山新买了一处庄子,原是预备着秋天赏红叶时住的。近日工匠回报,说那里的房子已经修好了。等契约签好,你就让人先把赵泽送到那里去,等他养好了伤,叫我祖母亲眼见过,放下心了,再把他送回南边不迟。牛氏祖孙就在京城,他待在京城,迟早还要再回去,必须把人送走。等到哪一天牛氏回了老家,我再把他叫回来。从此他就安心给我们家做掌柜吧。我祖母知道他能吃饱穿暖,过几年还能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平平安安的,就能放心了,倒也不必非得看见他。”
赵启轩答应下来,又提起一件事:“我看赵演是真的打算带着生母弟妹回南,但却不打算带上牛氏与赵湘。牛氏兴许觉得自己还有两个孙子,所以舍了赵泽一个,也没什么要紧。但若她没了那个最孝顺的孙子之后,才发现另两个孙子根本就没想过要为她养老送终,不知会怎么想?”
赵玮大笑:“我也很想知道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腊八蒜
赵玮送走了赵启轩,回到内院上房时,赵琇正陪着张氏挑蒜瓣儿。
张氏见他来了便问:“是启轩过来了么?可是泽哥儿那边出了事?”她已经听孙子说过了,正托付赵启轩去照看受伤的赵泽,一来是不让建南侯府跟出了族的赵泽一房拉上关系,避免牛氏赵演他们顺竿儿爬上来,二来也是信得过赵启轩的缘故。她并没有异议,就是听说赵启轩上门了,有些担心是赵泽那边出了问题,才想问一声罢了。
赵玮不打算现在就跟祖母坦白,便笑说:“赵泽好了许多,祖母不必担心。我让启轩哥叫老张头他们骗牛氏,说赵泽伤重得下不了床,没法去见她,她也没再逼迫赵泽做什么了。我还跟老张头说,若是牛氏那边再打发人来叫赵泽去,不许传到赵泽耳朵里,若来人难缠,就叫铺子里的伙计把人赶走。”
张氏对此还算满意,念了声佛,又叹道:“把人赶走了也不好,到底是泽哥儿祖母打发来的人,好言好语把人劝走就是。”
赵玮不置可否,为了转移话题,他有些好奇地问正在忙活的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挑蒜,预备明天要腌腊八蒜呢。”赵琇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道,“祖母说,这是从前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每年都有的惯例,年年腊八就做腊八蒜,熬腊八粥。粥只吃这一天,但蒜却可以吃到开春,祖父最爱拿这个就面吃。自他去世后,家里都有十年不做这玩意儿了,祖母却又忽然起了兴致。说样样都要照着从前的规矩做起来。她还不许我交给厨房的人做,说要亲手挑蒜,亲手腌呢。我陪着祖母在这里挑了半日蒜瓣儿了,全身都是蒜头味儿。”
张氏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笑嗔孙女一眼:“不过是些蒜味儿。这有什么?当年太祖皇帝还在的时候,每到腊八,谁家女眷不是全身一股蒜味儿的?腊八腌腊八蒜,本就是开国时留下来的习俗了。京城皇亲勋贵、官宦世家、文臣武将,家家都做,还时兴正月里拿自家腌的蒜送礼的呢。那时候。若谁家腌的蒜好,那可是顶有面子的事儿,连太祖皇帝都会夸奖的。不过太祖皇帝去了之后,这旧俗就渐渐少人提起了,如今也不知道京中人家还有多少保留这个习俗。我们本是勋贵旧家。重提早年的旧例,也是常理。回头腌得好了,正月里也可以拿来送送素日与我们交好的人家。”
赵玮想了想:“这么说来,我小的时候,似乎确实在过年时吃过这东西。大年初一一大早,祖父起来吃早饭,嫌前一天晚上吃得油腻了,就叫厨房做了汤面来。拿腊八蒜就着吃,能吃一大碗呢。我记得这蒜腌好之后是翠绿色的。祖父还说,咱们家的蒜。原是有秘方的,别家都比不过,就连太祖皇帝,也夸过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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