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自小因为身为女子不得祖母宠爱,所以对于云罗与云老太太之间关系如此异样,她也并多加追问,反倒还是抱着理解的态度。要不然,换成祖孙关系正常些的,早就觉得云罗这样的做法惊世骇俗了!
哪家老人病了,不是家中子女在床头尽孝呢?
普遍都是这样的情况。
云罗见芸娘并无异色,轻吁了一口气。
庆幸芸娘没有觉得她不孝。
尤其是触到芸娘满眼睛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信赖神色,心底的感动就更多了——
这才是她的好姐妹!
不是亲姐妹,胜于亲姐妹。
比云锦春、云锦烟之流好太多了。
“我猜测着是不是跟云锦春的事情有关系。”云罗也不瞒芸娘,把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
芸娘是知道云锦春在狄府闯进小厮住处的事情的,听到云罗如此一说,深觉有道理,一边颌首一边道:“姐姐,她都这样了,老太太把你叫回去想干嘛?难不成想要李代桃僵说那天在狄府做出这等丑事的人是你不成?”
芸娘嗤之以鼻。
云罗一滞,过了半晌接话道:“也说不定他们就是这样的打算……”
“不会吧?”芸娘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云罗摇摇头,眸色沉沉。
谁知道呢?
反正找她不会有好事,不是为了云锦春就是为了仓库里那些官粮!
念到这些事情,她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生怕云老太太从她这边入手不成,又想别的招数!
果真,午膳过后,许府的丫鬟就急匆匆地过来,同红缨说了两句话。饶是镇定如红缨也微微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里。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太过惊慌,许是因为云罗抬头看她的表情太多意外,红缨顿住身形,吸了吸气后再缓缓抬步走近云罗。
“小姐,外面传回来的消息,说云大人陪同许大人一出知府衙门的门口。就被云家派去等候的人给请走了。”红缨小声地回禀。觑着云罗的脸色由红转白。
“被云家的人请走了?”云罗轻声地重复了一遍,抓着茶盏的手指关节泛白。
“嗯。”红缨垂下了头。
云罗就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
云老太太心思歹毒,父亲压根就顶不过她。
更何况。到了云家,老太太要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父亲为人子女者,又如何能忤逆?
到时还不是老太太说什么。他就得应什么。
不答应,老太太就一茶杯扔过来。
父亲还得受着。
若有些许顶撞。老太太又要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拿手本事来作践父亲的清誉。
到时,苏州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更多了。
云罗越想越焦急。
可就这样让云老太太把父亲挟制住吗?
不行,肯定不行!
云罗眉宇间的毅色不减反增——
父亲好不容易在新央县衙立足,怎么能被他人毁去?
她要想办法阻止!
打定主意。云罗就沉声吩咐红缨:“我要出去一趟,我去太太那边说一声,你去跟姚妈妈说。让人备车。”
红缨看了她一眼,读懂了眼神中的坚决。什么都没说,便应声下去。
云罗打开衣柜,目光在一排衣服上穿梭而过,最后在那件熟悉的半旧菊纹上衣处停下。
呼吸顿挫间,芊芊手指已经毫不犹豫地伸向那件衣服。
等红缨进来时,看到穿着半旧菊纹上衣的云罗,大吃一惊——
“小姐,这么热的天气,这衣衫会不会太厚了?”
菊纹上衣不比银条纱的料子轻薄透气,六月的天气,稍微像样点人家的女儿都会选轻薄的料子,否则立领加长袖的衣衫裹在身上,不捂出一身痱子才怪?
有了痱子,女子的皮肤也就算毁了!
所谓“肤如凝脂”可是万万不能有痱子的。
更何况这衣服又旧了。
许太太给云罗置办了不少的夏衫,云罗随便选一件都比这件衣服要好。
所以红缨看到云罗穿了菊纹上衣,有吃惊溢于言表。
“没事,我自有计较。”云罗理了理衣襟,平静地看向红缨,眼神很坚定。
一点都没有穿着旧衣服的局促。
红缨就不再多说什么。
转身打开了衣柜,一番搜索之下,找出了一柄玉骨绢面的扇子,塞到了云罗手里。
触手一片温凉。
久握也不生汗。
微微煽动了几下,就有凉风习习而来,可以压制住浑身上下因为闷热而泛滥的烦躁。
云罗不禁对红缨的贴心刮目相看。
“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扇子?”云罗心底的郁闷因为红缨稍稍缓解,挥了挥扇子笑容满面地问。
“这是昨天姚妈妈亲自送过来的,说是给您消暑用的,太太和小姐都有。姚妈妈说,这是太太私藏的好东西。”红缨指着扇面上别致的图案殷殷地解释,“姚妈妈说小姐淡雅,适合莲花图案。太太的是富贵花,小姐的是牡丹花。”
牡丹富贵,自然要紧着芸娘。
云罗点头,扫了一眼满池莲花的图案,就拿起扇子又晃了几下,眼角染上淡淡的满意。
红缨定下心来。
“走吧。”收拾好心情,感觉到心底的烦躁终于都压制地妥妥帖帖,云罗抬起精致的容颜,毅然道。
☆、第260节 上门
“走吧。”收拾好心情,感觉到心底的烦躁终于都压制地妥妥帖帖,云罗抬起精致的容颜,毅然道。
红缨点头允诺,跟在她身后。
许太太看到如此穿着的云罗,面带异色。
听到云罗要去云府的消息,更加大吃一惊。
可是,从云罗的只言片语中,许太太自然明白事情的原委——
也替云罗被逼去云府的现实打抱不平。
“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云府。有什么事,就说我还等你回去的。不用怕他们。”没有多说的许太太从梳妆匣中拿出自己的名帖,满脸郑重。
云罗却是吓了一跳,差点把接过来的名帖给滑了。
这是沉稳圆滑的许太太会说的话吗?
云罗惊了眉眼,望进许太太的眼中,是一片肯定。
难得许太太如此支持她。
若扭捏就太小家子气了。
云罗坦然地接受,曲膝行礼,柔声道谢。
许太太满意地点头,挥手示意她走吧,临出门还嘱咐她早去早回。
云罗心急如焚,担心自己父亲,也就不再耽搁,离开许府,坐上马车急急驶向云家。
云家在苏州的宅子是分家后云肖鹏出钱购置的。
云罗一次都没去过。
只是偶然有次听见云锦春在她面前得意的吹嘘。
当年的她为了温饱而奔波,压根就不关注什么苏州的宅子。
那座宅子只是一个遥远的模糊的记忆,根本比不上一袋白米让她心动。
到今时今日,她和父亲终于可以体面的生活,才有停下脚步的兴致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宅子——
江南水乡式样的房子,没有任何偏差。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透着江南的精致与富庶。
尤其是当云罗踏足云老太太住的正屋时,更是被那些用金砖玉石堆砌出来的世界给凉到了。
她感觉有一种金属的寒意直逼她每一处竖起的汗毛孔。
不禁紧了紧身上稍嫌厚的菊纹上衣。
稍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大小姐,你坐一会。”领她进门的是云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名唤春芽的。
云罗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屋子,见屋子里有一排圈椅,就挑了最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春芽让小丫鬟给她上茶。人就要往外走。
却被云罗唤住了脚步:“我父亲呢?不是说他直接到了这边吗?”
口吻十分冷淡。
春芽笑盈盈地蹲身行礼道:“回大小姐的话。大爷到了一会了,此时在书房和二爷说话呢!”
父亲和云二爷云肖鹏在一起?
云罗心底一阵嗤笑:“既然父亲在书房,那你直接把我领到那边去吧。我有急事要找父亲,可别耽误了大事。”
说完,云罗作势起身要往外走。
春芽愣了愣,继续同她打马虎眼:“大小姐。你就坐着等一会吧,奴婢已经去派人禀报老太太、太太和三小姐了。若是老太太听到你来了。一高兴,说不定身上大半的病痛也就好了。”
说完,就笑盈盈地望着云罗,话里话外地暗示她过来都没去给“病”在床上的祖母请安。只想着离开。
云罗就一下子冷了脸。
她一个下人,纵然跟在老太太身边也几分体面,但也不能拿话作践她。
她云罗今时不同往日。再也不需要听这么下人们的挤兑。
不由抬高了下巴,矜持道:“老太太和太太都病着。我也是刚晕了过去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的。不知道家中谁在主事?怎么一个人都瞧不见?”
说完,扶了扶额头装出虚弱的样子。
嘴角的纹理却带着淡淡的讽刺。
春芽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顿了顿后就回禀道:“回大小姐的话,正如大小姐所言,府中老太太、太太、二小姐都病倒了,实在没有人主事,如今是三小姐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在暂时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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