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顾颂脸上讷了讷,而韩稷脸色则有点转臭。
柳曼如却被气得两颊通红:“你以为我是你!”
沈雁漫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我们沈家就是败落三代下来,也出不了你这种在外抛头露面跟人吵架的小姐。不过呢,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又不是你娘,你是个什么德性,这好是非的名声传出去能不能嫁得了人,也不关我的事,我才没那个闲心教你怎么做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转手来,冲她脸上啪地甩了一巴掌,然后笑道:“我虽然对你没有教养之责,但你既然把粪喷到了我沈家头上,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你,又实在妄为沈家子孙。你现在要不要好好想想,我们沈家的名声究竟是不是骗来的?”
她柳曼如什么东西!竟敢污蔑到沈家头上,倘若这百年名声这名声是骗来的,那岂不是说沈家祖先都是些欺世盗名的骗子?柳亚泽不过是个阁老,如今还不是一手遮天的首辅,在沈观裕面前他照样还得给几分面子,她柳曼如竟敢在她面前侮辱沈家先祖?
她就是拼着回去跪祠堂也要打掉她几分蠢气不可!
“你敢打我!”
柳曼如又惊又怒,声音都已经开始变了。
她万万没想到沈雁竟然敢打她!她有什么胆子打她!
她浑身血液都浑腾了,捂着的脸颊涨得通红,另一边却气得惨白!
顾颂也懵了,他知道沈雁不是好惹的,所以才会出声喝斥柳曼如,可沈雁的出手还是让人未曾意想到,她这么样的利落出手简直让他们旁人都压根没有提防的份!
韩稷在沈雁抬手时就已迅速往她跟前掠了两步,但巴掌落地之后他却微微松了口气。
原本握着拳的他这时也已经全然放松,沈家于他来说本无特殊,可柳曼如在侮辱沈家以及沈雁的那刻他已经花了全部的力量在克制自己,但沈雁并非任人欺侮的人,这种时候他该尊重她的一切意愿,所以并没有插手制止。
他走上前去,扶着剑,漫声道:“你怎么痛快就怎么来!闯祸也不要怕,有我呢。”
柳曼如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倒抽筋了,一张脸又红又白,胸脯起伏着,几乎就要栽下地去!
而沈雁则大笑起来:“韩稷你真是个好人!”
顾颂望着他俩,心里忽而又有丝莫名的疼。
宫门口硝烟乍起的时候,这边厢楚王也已经进了东路宫门。
韩稷与沈雁单独出宫游玩,这件事他气愤则气愤,却远没有柳曼如那么大的醋劲,莫说韩稷并不知道他已经在打沈雁的主意,就是知道,他又怎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把韩稷推开去?他之所以给柳曼如出主意让她利用顾颂,不过是想借顾颂来达到阻止韩稷与沈雁发展关系的目的。
可是眼下明显事情有变,他怎么还能留在那里?
他知道韩稷的本事,这事有变原因就肯定出在韩稷那里,他就算拉不到沈宓,也决不能与他成仇,可若是他们知道沈雁被柳曼如挤兑其中他也有份,沈宓能不恨上他么?
因着这层,他脚步也加快了些。
可是才踏进门槛,中殿那头的廊下却迎面走来清风傲骨的一人,廊灯照在他清隽俊秀的五官上,让人见之不由心生惊意——“沈大人?”
沈宓由葛荀伴着负手而来,到了近前扬了扬唇,“敢问王爷这是上哪儿去?”
楚王含笑揖首:“刚才溜哒了一圈,现正想回房去。”
“王爷这就要回房去?”沈宓微微挑高了尾音,“你不是特地让人递了话给下官,说是小女出宫夜游,有失体统,特请下官出来迎迎小女么?下官诚惶诚恐,因而闻讯便即赶来,王爷这里却就要赶着回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楚王微怔,额上也冒出细汗来。
他什么时候让人去了递话给沈宓?柳曼如百般挑唆他他都机变避开了,就是生怕让沈宓知道他在打沈雁的主意,他怎么可能会去让人递消息给沈宓!
沈宓的话语里满是火气,他也不能不放低身段息事宁人了:“敢问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小王根本不知道雁姑娘的事……”
“王爷,淑妃娘娘、护国公夫人以及沈夫人都应王爷的邀请到侧宫门来了,现已在半路,娘娘让奴才来问王爷在哪儿呢。”
正无措时,远处又有宫人迈着小碎步飞快过来禀道。
沈宓顿时侧目往楚王扫过去。
楚王脸色一凛,冯芸怒斥那宫人:“你胡嚼些什么,王爷何曾去请过娘娘和夫人们!”说着往宫人当胸踹去一脚,宫人趴在地下,顿时不敢作声。
但是这会儿再让人闭嘴又有什么用?听在沈宓耳里只是更加让他确信这件事的确是他做的而已!
第306章 委屈
“王爷,请吧?”沈宓漫声伸出手来。
楚王屏息了片刻,只得无语地颌了颌首,走了当先。
而正宫门内的花墙内,郑王正透过墙上的镂花窗看得正劲,身后却也突然传来道咳嗽声。
郑王倏地回过头,薛停董慢二人竟不知何时站在了芭蕉树下,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们俩……”
他们俩怎么会突然在这里?他的侍卫们呢?他下意识往四下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站着?四名藏在暗处的侍卫竟个个软趴在墙根下。他竟连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动的手都不知道!
“在这里看有什么意思?要看就出去看!”
正怔愣着,薛停已经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而董慢也随之走了过来,嘿嘿一笑,分左右站定,扶着他的胳膊便就半架着他走出了墙去。
郑王竟无法拒绝,身后的于英暗地里叫苦不迭也不敢作声。
再看侧宫门这边,柳曼如已经气红了眼。
旁边宫门内外当值的将士因为自知惹不起,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望着脚下。
沈雁却满不在乎地接过福娘递来的帕子擦起了手。
她也不是没打过人,今世就打过沈璎,前世里在秦家打得更多了。有时候虚与委迤固然更深谋远虑些,可受的那股子气藏在心里又岂有那么好受?柳曼如摆明是在犯蠢,她若跟她磨嘴皮子也一样掉身份,倒不如一巴掌来得爽快。
柳曼如望见她这模样更是气得发抖。
“沈雁!你这个——”
柳曼如双眼气怒如血,一句话骂到半路,飞来的一块手绢堪堪塞进她的嘴里。
韩稷收回手来,扶剑望着她:“柳姑娘出身贵门,身份殊然,说话还请自重。”
“你们,你们!”
柳曼如再也忍不住了,她几时受过这等侮辱?她要报复她,她一定要报复她!她扔了那帕子在地上,扑过去作势要反击,沈雁倒也不是好欺负的,躲在韩稷身后从他腋下探出头来冲她作鬼脸:“原来这就是阁老府上的千金小姐!这副德性,那贵女的名声莫不是也是骗来的吧?”
在韩稷挡在那里,柳曼如又哪里近得了沈雁半分,一时又羞又气,竟忍不住捂面痛哭起来。
“曼姐儿!”
这时西路甬道那头突然传出声厉喝。
而后就见从内快步走出来两队提着宫灯的宫人,等他们到了甬道两侧站定,便就有锦衣华服的几位贵妇面若冰霜鱼贯而出,当先头上插着大凤翅的自是淑妃,左右两边分别是护国公夫人、柳夫人以及华氏,她们个个脸上俱都没有好脸色,这其中又以柳夫人为最。
“母亲……”
柳曼如回头看到这样阵势,刹时又白了脸。
柳夫人急步上前,双眼瞪着她,脸庞因气怒而颤抖着。
她不过是去护国公夫人屋里坐了坐,竟然就闹出这等事来!她真忍不住怀疑,面前这惊慌失措又无丝毫仪态的女子真是她悉心教养出来的女儿么!
沈雁见了华氏,却是哇地一声从韩稷身后跑出来,扑到华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母亲救我!韩稷带耘哥儿和晶姐儿和我去山上溜马,柳姐姐非说我私行不检,说我私下里与人勾三搭四,还说我们沈家百年的名声是骗来的!
“我们出去玩是禀过母亲的,护国公夫人也知情,娘娘也说过我们不必像在京师那般处处严守规矩,我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引得柳姐姐这般针对我!”
她哇哇声伏在华氏胸前大哭,华氏虽知她没那么容易被打击,但是听到柳曼如居然这般糟践自家女儿,也是禁不住酸了鼻子,她轻拍着沈雁背道:“雁姐儿别怕,沈家比不比得上柳家,咱们用不着去争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护国公夫人知道,娘娘也知道!”
唯独不说柳夫人,柳夫人这张脸更加紫涨如茄,来的路上淑妃在问起事情来龙去脉时,护国公夫人便已把内情给说过了,沈雁与韩稷此番出去不但有耘哥儿晶姐儿,而且也是跟长辈们皆报备过的,柳曼如居然蠢到这样的地步,跑来指手划脚拿捏别人家的规矩!
她受了十四年的严格教育,都是白受的吗!
她紧握住柳曼如的手腕死瞪着她,极力隐忍着要怒打她的冲动。
柳曼如听得沈雁哭诉的这番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了:“你少在这里信口胡言,你明明就是跟韩稷单独出去的,哪里有什么耘哥儿晶姐儿在内?他们若同去了,你把他们叫出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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