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自然演的是周菡悄悄派弟弟周篁将木雕归还给张乾的经过了,却没有说明原因,满心怅然,欲语还休,令人扼腕长叹;
最后一出“结局”,不是名字叫“结局”,而是指故事的结局。之所以未定名字,是因为无法定、不能定:张乾从北疆返回,上周家求亲未果,独自静坐在橡园墓地,体味真情真爱……
这个结局要等周家来定!
八出戏演完,众人都目瞪口呆,连周夫子都震惊不已,他并不知周菡跟板栗间还有这样一段牵扯;王穷更是失魂落魄:这样一份情缘,岂能用巧合来解释?
第二出“再遇”中,周菡反复叮嘱黎章万不可纳青鸾公主为妾,虽然引人发笑,然心思一目了然。
第六出“重逢”,两人相处的种种场景,也不无情义,不过玄武王被国事家事侵扰,很快就奔赴西北边疆去了。
最后一出,明明没有结局,却最感人:玄武王竟然命人用积雪、树木、坟茔塑造了逼真的场景,他静坐在雪林中,思索周菡归还木雕的缘故;面对淳朴安宁的乡间生活,他由杀伐决断的玄武王化身为普通人,祈求一份真情,并相守到老……
这一出,配乐用的是洞箫。
悠扬清冷的箫声回荡在天地间,将玄武王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是尘埃落定的淡然,那是喧嚣过后的沉淀,那是勘破人生的从容,那是含着微笑的等待!
除了这些,每一出戏词也都填得极妙,或大气豪迈,或深沉隽永,或浑厚绵长,或缠绵悱恻,无不与当时情景、人物心态交融。
到底是“清明书生”,其诗词曲赋的造诣,始终令人仰望,再者,他当时也被这不可思议的奇缘打动,触动文思,尽展所学,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下这传世经典。
看着静坐在墓园中的玄武王,众人也陷入沉寂,仿佛意犹未尽,又或者在思索这戏的结局;女眷那边窃窃私议,又有低泣声传来,不知是何人落泪,还不止一个。
王穷最先开口。
他在这部戏中也有提及,然只闻其人,没有出场。
他本绝顶聪明,当下直问板栗:“敢问玄武王,何时纳侧妃?”
板栗听了一愣,跟着脑中灵光一闪,遂轻笑道:“纳侧妃?谁说本王要纳侧妃了?”
王穷面色有些异样,追问道:“王爷只娶正妃?”
板栗不答反问:“素闻王少爷才名远播,敢问‘大音希声’何解?”
王穷淡淡一笑道:“王爷自知,又何必考较在下。”
板栗点头道:“不错,本王确实知道。本王还知道,‘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同理,真情真爱也不用多,一份就够了;媳妇亦不可多,一个就够了。”
“噗”,五柳先生喷出一口茶。
“咳咳”,好几人都低头闷咳。
众人脸都憋得通红,一齐瞪向板栗——这个比喻和引申,好像有些牵强吧?
板栗展颜一笑,四顾铿然道:“在座各位都是名家,莫要嘲笑本王无知无识。本王就是这样想的:真情真爱不需多,多则失真;若要过安宁平淡的日子,媳妇也不能多,多则生乱。因此,本王不会管什么礼制,本王只会娶一个媳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怕以后没有子嗣,本王也不会纳妾!”
这话可就重了!
板栗看着大家呆滞的神色,问张槐道:“父亲,儿子这样算不算不孝?”
张槐斩截道:“不算!张家还有两个儿子呢!俗语云‘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张大栓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了。
算了,张家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的时候,都没断绝子嗣,若是封了王反而生不儿子来,那可真是命了,挣也无用。孙子说的对,媳妇一个就够了,多了就乱套。那天晚上,菊花不过就提了一下,说他也能娶小老婆,老婆子便跟他闹了好几天,整天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他受够了!
听了玄武王父子的话,王穷叹了口气:这结局已经出来了!
他站起身,对板栗躬身一揖道:“学生恭喜玄武王!”又转身朝周夫子施礼,“晚辈恭喜前辈!”
周夫子对他微微颔首。
周三太爷等人也都看着他目露赞赏之意。
至此,结局是显而易见的了,若等周家公布结果,则不免尴尬被动;若告辞离去,又会令人觉得他气量狭小,不如洒然面对,主动恭喜,才不致狼狈失落。
黄夫子赞道:“到底是王穷,不负美名。”
王穷笑道:“不敢当夫子夸赞。晚辈也是不得以,若这时转身离去,岂不灰溜溜的输了气势?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也要等酒足饭饱再走,方不虚此行。”
众人听了大笑,冲淡了些许伤感气氛。
板栗瞧着这个王少爷,没法不钦佩他,遂含笑举茶杯相敬,王穷急忙应答。
二人这般情形,众人见了都欢喜。
周三太爷环视左右,对侄儿侄孙们道:“这第八出戏就由你们来填词。需用心些,切不可让清明书生专美于前,说我周家无人!”
一言未了,众皆哗然。
周家子弟都表示一定不负所托。
田夫子望着周三太爷,愕然道:“还填?晚辈都已经填好了呢!”
众人听了一齐发怔。
第432章 板栗遂心
五柳先生气道:“这结局明明就该由我周家来决定,结果都没出来,你拿什么填的?”
田夫子肯定道:“无非是两种结果,在下各编了一出。”
大家顿时绝倒,都说他太霸道了,表示坚决不用他的,又嚷着不许他拿出来,怕看了他的再也填不好了。
众人闹哄哄的争吵,周夫子也不管,只招呼张大栓等人,又吩咐家人去桃花谷接玄武王祖母和母亲过来,这是要定下亲事了。
因戏台上戏已暂停,板栗便请他们另点其他的戏。
周夫子含笑道等会再演,一边请众人进屋去歇息说话。
于是大家纷纷起身进屋。
板栗望着空荡荡的戏台,心情舒畅,微笑间,忽然瞥见周菡的丫鬟,那个叫冰儿的,正从帷幕后探头对这边张望,忙对她招手。
冰儿迟疑了一下,转头对身后说了句什么,又磨蹭了一会,等这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步移过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板栗拿出那个荷包,含笑递给她道:“把这个给周姑娘。”
冰儿不接,却把眼光看向他身后,目光躲闪。
板栗转头一瞧,周夫子正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呢。
他依旧递出荷包,笑对冰儿道:“这本是周姑娘捡的,还让她拿着。再说,背着人传递叫私相授受,我这当着长辈的面给,就不是了。”
冰儿低头忍笑,却还是不敢接。
周夫子瞅了板栗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板栗忙道:“嗯。接着吧,周爷爷答应了。”
冰儿这才接了过去,笑眯眯地对板栗裣衽一礼,转身跑了。
板栗看着她进了帷幕后面,才抬脚进屋,落座后。就听周三太爷道,这部戏不宜传出去。
不等旁人说话,王穷首先反对。
他言道:“且不说如何能瞒得住,晚辈也绝不愿帮着隐瞒。其一,这部戏曲折感人,并无私相授受等有碍周姑娘闺誉之情节,且涉及家国天下、忠义报国之士,更是大气磅礴,非一般戏曲可比;再者。晚辈来的时候,同窗皆知缘故,更有提前恭贺者,如今颓然返回,却不说明其中情由,晚辈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其三,晚辈以为,周家也当公开此剧。不然,人只当周家慕玄武王位高权重。方才弃王穷而就玄武王。”
他表示,凭着他过耳不忘的能力,这剧本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因此他是一定要传出去的,辞色坚定,丝毫不惧周夫子等人。
大家却没有责备他。仿佛这再平常不过了。
周三太爷忙和周夫子低声商议起来。
周夫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由得你!不过,完整剧本还要再等两日,我等还要仔细推敲斟酌一番,方能定本。”
王穷笑道:“这个无妨。但晚辈过两日就要离开书院。进京参加大比,怕是要等来年才能重新再看此剧了。”又恳切道,“索性再改动些,好歹也让晚辈在戏中露个脸,也不白忙一场。”
这下,连周夫子也笑了,看着他不住点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都笑着表示,一定要把他编进去。
后来,果然就把他编了进去。
就以当时形景为蓝本,将其磊落风姿、潇洒风采,不输玄武王的胸襟和气度展现出来,甚至还演出周家长辈都跺脚感叹,惋惜周家没有适龄女儿,不能好事成双,白白错过佳婿。
如此编剧,一来这是实情,二来也是给王家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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