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就解释道:“沿海晒盐自古也是有的,只是不多。”
她一听就明白,这晒盐估计就是直接晒,而不是层层递增的盐田法。
顾凝宸随手拿着小本子,用铅笔在上面画了几个方正的池子,给康熙解释了盐田法。
海水先从第一个池子进来,满了之后关上来晒。
这其中关键的就是要放卤水,让海水能够尽快自然结晶。
晒剩下一半就打开第二道门,让余下的海水进入第二个池子继续晒,再放入卤水。
这样一个个池子轮下去,在最后一个池子的时候,就能得到不是雪白的粗盐。
卤水是从浓到淡,分量不能有一点差池。
制卤的原料是就地取材,一是被海水反复浸泡过的海泥,再就是海边常见的一种盐草。
盐草切碎后加入混进海泥当中,不停加入海水来过滤,最后得出来的就是卤水。
顾凝宸记得海边百姓最喜欢用莲子来测试卤水浓度,十分方便。
浮起来的少,那表示卤水的浓度不高,反之浮起来的多了,证明卤水的浓度很高了。
她一边想一边画一边说,把自己记得的都说完了,这才停下,低头看着纸上跟鬼画符一样的线条,顿时有点尴尬。
康熙接过顾凝宸手里的那页纸笑笑道:“这法子听着实在可行,怎么就没人用了?”
她想了想就道:“沿海百姓多年来一直都是煎盐,哪怕晒盐也就是直接晒,要让他们彻底改变制盐的法子,确实不容易接受。”
“而且这卤水要怎么做,放多少才合适,还得反复试一试才行,不然都是纸上谈兵,猜想推算罢了。”
康熙微微颔首,也深以为然道:“那就让人在海边划拉出一块地来试试,要成功了,那海盐就能多一些。要失败了,倒也无妨。”
顾凝宸是听出来了,他这还没开始,怕失败了叫自己难过,这就先安慰上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这时候不是该问自己从哪里看见的,这人怎么有上好的晒盐方式,却没有直达天听?
康熙看出顾凝宸的疑惑,实在是她这心思在脸上都要藏不住了,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才道:“上回江南总督送来的折子提到红薯,恰好被你看见了,才叫朕知道了。陈家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直达天听,多少能人异士在民间,发现晒盐的好法子没能叫朕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如果有人突然跑去府衙,告诉当地官员,他有一个新的晒盐方式,出盐比之前要多,非常好用。
当地官员第一时间只会觉得这人疯了,在说疯话。
哪怕官员觉得这法子可行,但是当地的都是官盐,要失败了,往年用老法子出的盐减产了,他不被上头问罪才怪!
一般官员在当地呆三年,然后就换地方了,何必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可行的法子,坏了自己的前程呢?
他们不改变,前程未必有影响,但是如果着手去大改,就很可能出问题。
所以此人没能把法子呈上,愤愤不平写在书里,恰好被拖尔弼借回家,然后被顾凝宸看见,这只能说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
要换做其他人看了,估计也不会在康熙面前直接就提了。
也就顾凝宸心大,觉得尝试一番,万一能成,就能给康熙带来好消息,增加盐的产量。
如果这事不成……估计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或者想了,再努力改进就好。
跟他们一起做研究的时候一样,没什么一开始就成了,总需要反复调整才是。
盐的事重大,康熙琢磨了一下,就让内阁当中相对年轻一些的李光地去福建跑一趟。
另外还增派了五千士兵,跟着李光地一起去福建,把海边一块地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
就连里面制盐的都是士兵,不让当地百姓掺和进来。
倒也未必是担心当地百姓泄密,而是晒盐此事还在摸索当中,如果能成,那自然好,以后也能推广,百姓们也就能受惠了。
如果不成,这还是顾凝宸的主意,叫人知道只觉得是劳民伤财。
还让提前得知的百姓一场空欢喜,实在没这个必要。
康熙让李光地收拾行装,第二天就出发。
他还把人召到宫里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李光地这才出宫。
哪怕夜风再凉,李光地因为兴奋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恨不能立刻出发去福建!
要晒盐的事成了,那得是多大的功劳!
康熙也没瞒着李光地,晒盐的法子是定贵妃的主意。
定贵妃每次的主意就没有不成功的,李光地想到这个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就跟天上掉下馅饼来了!
皇上估计也看出这个法子可行,才会让李光地跑一趟。
要不是地方不对,他都想朝着重华宫的方向给定贵妃磕个头来感谢!
顾凝宸后背一寒,感觉有人在说自己,鼻子也痒痒的想要打喷嚏。
这会儿已经是晚春了,宫里的地龙在昨天终于关掉了。
见她哆嗦了一下,康熙就有点担心身子怕冷的顾凝宸是不是冻着了,让人送来披风,亲自给她裹上。
顾凝宸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是真的热,快要出汗那种,赶紧把披风脱下来无奈道:“皇上,我不冷。可能是谁念叨我,鼻尖有点痒。”
康熙听着笑道:“想必是李光地在心里念叨着你,这次的差事要是成了,他就能更进一步了。”
李光地的功劳不小,在内阁里的年纪却不算大,资历也欠缺一点。
如今要是把海盐做好了,他在内阁就更能站稳脚跟了。
所以李光地哪能不念叨着顾凝宸的好,恨不得一天三顿来感激她。
顾凝宸听着就笑道:“我也只是大概说说,实际上要怎么做还得李大人反复摸索。”
每个池子晒多久,卤水的比例多少,哪怕是卤水要怎么完美做出来,也得李光地一遍遍尝试才行。
如今听着倒像是她随口说说就能成一样,却是忽略了李光地的努力。
康熙听着就明白顾凝宸的意思,好笑道:“要不是爱妃给李光地指明了方向,他就得从头开始摸索。哪怕只是个大概,却也给他省了不少事,这事要成了,那就是实打实的大功劳。”
“再说了,李光地要是什么都不需要努力,却能揽下这大功劳,那跟不劳而获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不劳而获,反而有很多是方向不对,怎么努力都不一定成功。
顾凝宸把步骤说得足够清楚了,方向已经有了,要李光地反复试过后还是没能做出来,那就是他不够努力。
难道不努力就能得到,才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顾凝宸被康熙说得眨眨眼,又听他笑着道:“这次李光地得了这个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
其他人想着,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自己头上呢?
尤其内阁的几个臣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李光地的资历确实不够,却又简在帝心,指不定是定贵妃随口一提此事辛苦需要年轻点的人过去比较好,康熙才会选了李光地。
当然这些他们就只是胡乱猜测,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定贵妃以后指不定有什么好主意,怎么都得让她记住些人才好。
这下子,给拖尔弼递帖子的人更多了,索绰罗这边也是。
拖尔弼正忙着到处巡查工坊,又要盯着内务府这边年后运作,别是出什么不妥之处。
他还把每个部门里头分了两到三个组,每个组都会有一个领头的组长。
每次派差事,这几个组谁做得又快又好就能得到赞赏。
一年下来,哪个组得到的赞赏最多,回头拖尔弼就会禀报皇上,发下赏钱来。
内务府的人那么多,这赏钱到了每个人手里只怕不会多到哪里去,甚至可能就多几个铜板的事。
但这是荣耀,是脸面,几个组的人都卯着劲办差,比拖尔弼还怕犯错,影响了自己的组得到赞赏的次数就不好了。
这法子让王谈都叹为观止,觉得实在高明。
王谈私下问过拖尔弼:“你是怎么想到让他们分开来,就不怕几个组他们联手起来,每个组干得差不多,得到的赞赏一样,无功无过了?”
拖尔弼笑眯眯道:“这事我也不瞒你,是娘娘的主意。”
他刚接手内务府,顾凝宸很是担心,就偶尔写信给自己,也不问具体事务,免得干涉内务府的运作。
她只写了几点自己以前带团队和观察其他人带团队时候的心得,看拖尔弼能不能用上。
拖尔弼就看到这一点,索性试一试。
这一试,效果实在好。
“你说的情况,娘娘也想到了。无功无过,还能得到赏钱的话,那就皆大欢喜了。但是如果每个坊就只能有一组能得到赏,再就是领头的组长并不是固定的。”
拖尔弼说得隐晦,聪明的王谈一听就明白他的用意。
组长不是固定,而是暂时的。
如果谁能带着自己那个组超越其他人,那么他这个组长很可能就固定下来,甚至以后如果坊内需要提拔,就会首先考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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