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下眉,方竹影慎重地点头。
尚书府前,孟瑾乔抬头看了那牌匾半晌,走了进去。几个小厮在背后挤眉弄眼,但她没有看见,更懒得理会。墙倒众人推,在尚书府这个泥潭里,拜高踩低是常态。眼下长房的姐弟看似要完蛋了,下人们必定忙着给赢家献殷勤。
通往浣花阁的必经之路上,梁平果然在等。
看了看他,孟瑾乔问:“程儿呢?”
“五少爷惹怒老爷,被关在晓月阁。老爷说他不懂事,罚他抄书思过,别的没什么。”
“三少爷呢?”
“三少爷被五少爷踢了几脚,受了轻伤,正在上药。”
似有似无地冷笑了一下,“程儿一年来武艺见长,能把三弟打趴下,真不错。”
“……”
“梁管家,爹让你在这等,看来容家的那门亲他准备答应了?还是已经答应了?”
微惊,梁平不咸不淡地回答:“老爷如何决定,卑职没法干预。大小姐有什么意见请对老爷说吧。”
审视他片刻,孟瑾乔往书房走去,只说:“一会苏绣拿东西回来,请梁管家不要刁难。记住,在我出门前,我还是大小姐。你是个聪明人,还是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吧。”
稍微皱了下眉,梁平思索片刻才转头吩咐了小厮一句,然后跟上。
走近书房,远远地听见一阵斥骂,夹杂着争吵。
“老爷,大小姐明明没病却偏生说有病,硬是赖在舅舅家不肯回府。五妹更是不知道怎么当家办事的。您一转头,她就把府里的事儿往外抖搂,说了个干干净净。”
“二姐这话说得不对。我派人去接大小姐的时候,舅夫人确实说她病了。没准她真的病了,这几天治好了而已。可你急什么呀?依我说,容家的亲事是你撺掇吧?要不是三少爷到书院瞎嚷嚷,五少爷能这么气愤吗?可你们这么干就是给老爷添堵。真的传扬出去,嘿,府里的面子都让你们母子丢光了。”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人,你才当了几天家,就嘚瑟起来了?”
“我只是说实话。府里的事都是老爷拿主意,也轮不到二姐做主。”
“你……”
在门外静听片刻屋内的舌战,孟瑾乔推门而入。
“哐”地一声,把屋内争吵的两个女人吓了一大跳。正心烦地看着她们吵,孟广德抬头看来,瞳孔下意识地一缩。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父女俩隔着一道门槛,对望。这一瞬,似乎眨眼间就跨尽了二十余年的光阴。一世父女,却似乎无缘。
定住神,刘月琴立即抛开五姨娘,声讨说:“哟,大小姐回来了?都说你病了,可你看着挺精神的。不知道为何要装病呀?”
“我确实病了,昨夜突然好了。”
“哎呀老爷,您看看,我就说呀,这亲事一说成,大小姐的病就好了。这不就是冲喜嘛。”她尖酸刻薄地挤兑。
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孟瑾乔走进书房,看了父亲一会才说:“听说有人出五倍的嫁妆哭着喊着要娶我,既然有钱,我就买了一丸奇药,以透支寿元为代价,眨眼间病就好了。”
刘月琴一惊。
“可这种奇药即便有千万黄金也是买不到的。那得看人家乐不乐意给你。这种好事永远都轮不到二姨娘。”
“哎,你……你这是什么鬼话?老爷你看……”
“我有话跟我爹说,姨娘出去吧。”
刘月琴再次一呆。
“你们都出去。”深吸一口气,孟广德摆摆手。
门关上,父女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五步的距离,谁也没说话。屋里死一般静寂。
很久后,孟瑾乔一字一顿地开口问:“爹,你心里有我吗?”
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句话,孟广德一愣。
她继续问:“在爹心里,我算是什么呢?你的亲生女儿,换取利益的筹码或者货物?”
他猛地锁眉。
“那么在爹的心里,有我娘吗?”
瞪了她片刻,孟广德突然咆哮:“你气势汹汹地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我养了你二十年,可你心里有我这个爹吗?当年我希望你嫁给太子,你不乐意。哼!太子有什么不好?他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妃,若是生下儿子,至少能做个太妃。不比那个江阙强得多吗?可你满脑子里只有舅舅,凡事都去问你舅舅。从小到大,我的话你听过一句吗?”
第359章 软禁
瞪着女儿冷漠的脸,孟广德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清是理亏,是心虚,或者是愤怒,他拍案而起,骂道:“是你自己要嫁给逆犯,落到今日还嫁不出去也是你自找的。容家愿意让你进门已经不错了,总比你天天地杵在家里,挑拨离间,招摇惹事,强得多。”
或许忍耐了太久,他一口气把女儿从头到脚骂了一顿,先说她自小不听话,只知道一心一意地维护母亲,跟随舅舅,教训一句就顶嘴;再说江家的婚事自己如何反对,是她蠢;又说永安门逆案后,她不懂得抓住机会讨好新皇,一门心思出宫守孝,浪费机会;再逐一细说她回府之后如何鸡飞狗跳,孟瑾媛被退婚,孟锦阳丢官的种种,连带把方竹影臭骂一顿。
足足咒骂了女儿一个时辰,孟广德终于口渴了。看着他拿起茶杯,孟瑾乔没做声。
等他把茶喝完,她才问:“按照爹的说法,一切都是我的错?”
“对。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如果跟你二妹一样聪明懂事,至于落到今日吗?”
自嘲了一下,她继续问:“爹已经答应了容家的婚事?”
“哼!反正你无处可去,等容荀的病治好了,你就好好过吧。那边是将军府,你跟逆犯订过亲,除了容家谁敢娶你?我本来以为你有机会嫁给裴绍均,结果呢?人家一转脸就高攀上了少傅的孙女。他多会选呢。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样蠢吗?江阙有什么好的!”
听到这话,孟瑾乔眼中掠过一道奇怪的光,“爹为什么讨厌江阙?他得罪你了?”
一愣,孟广德目光一沉,冷冷地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问的。你好好呆在府里,哪里都不许去。你如果还为程儿的前途着想,就不要再闹事。”
“来人。”不再理睬女儿,他高叫。
“卑职在。”梁平应声推门而入。
“把大小姐送回浣花阁好好照看,再让二奶奶来一趟。”既已图穷匕见,他懒得再装出慈父的模样,勒令梁平将孟瑾乔关起来。
“大小姐,请。”
再次看了父亲一眼,孟瑾乔转身离去。她没有哀求,没有辩解,因为这些都是无用功。但她知道了,孟广德与江家必有冲突,否则他不会对江阙如此厌恶的。
大小姐被软禁在浣花阁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府邸,那桩荒唐的婚事也同样上下皆知。几个姨娘们幸灾乐祸,只有五姨娘、七姨娘暗自难过。可孟锦程同样被困府中,姐弟二人彼此牵制,二房更虎视眈眈,她们势单力薄,即便有心却也无力。
尚书府里风云陡转,小宛镇的九溪坡上,夏非正和素优卿在篝火边下棋。
数日前,夏非的伤势恢复了八成,见天气晴好,便到小旗镇附近游玩,遇到了蓄意寻来的素优卿。她好似没事人一样叫住他,温柔款款地道歉,问他伤得重不重,又解释自己只是一时惊慌,错手而已。
夏非惊讶之余,见美人主动搭腔,干脆来者不拒,两人没事般并肩在镇上闲逛。分别时,素优卿提出要一面新的镜子,夏非一口答应。今日便相约在小宛镇附近的九溪坡。
一路上,素优卿旁敲侧击地问这问那,夏非半真半假地回答得滴水不漏。只说自己确实与齐轩成相识,更有一些货物在青瓦坊寄售。
放下一粒白子,素优卿笑盈盈地问:“夏非,你认识孟尚书的长女吗?”
“见过两次。没说过话。没交情。”
“骗我吧。那一日在拍卖会,她说认识你。”
淡淡一笑,“她弟弟曾到青瓦坊兜售兔子,因为便宜我就买了一只,那天她恰好在,见了一面。第二次见面就是……我与姑娘结识的那一日。”
“所以你们早就认识了。”
“不算认识,只是见过。”敷衍了一句,夏非耸耸肩,故作神秘地说:“我到燕京后无意间听到一个传说,姑娘感兴趣吗?”
“什么传说?”
“传说大齐杨氏皇族有一件镇国之宝,藏于皇宫深处。那宝物统御花草林木,所在之处草木茂盛,而且盛产好药材。”他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一惊再一想,素优卿眼中放光,“镇国之宝?你怎么知道的?你进过宫?”
“有人给我看过一副皇宫的舆图,当时他指给我看过。”
“谁给你看的?”
“我四处做生意。有一次无意间遇到一个人,他是相地师,精于查勘地脉气理,他告诉我的。至于那张舆图从何而得,我没问。反正就当做故事听一听。”
越想越有兴趣,素优卿继续追问。
攀谈了好一会,他们离开九溪坡。婉拒了夏非相送,素优卿带着丫鬟兰心走了。她们消失后,薛剑才问:“公子,我觉得她是在旁敲侧击地想打听你的事,你有问必答,不会又被迷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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