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淡淡一笑,见祁霄贤仍旧没有要放开自己的趋势,手上朝加重了力道,笑道:“咱们还是坐下来谈吧。事已至此,也不三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祁霄贤一愣,祁风已经从他的禁锢之下脱离开来,兀自朝一张桌子面前坐下来。
他冲祁霄贤点点头,“祁韵她现在很好,并没有流离失所。我派过去打探的人已经数次回报说,蒙族王子,叫什么秋风来着——”
他略微沉吟片刻,一双眼睛已经染上笑意来,对祁霄贤接着道:“叫做廖秋风的,他对祁韵可是十分周到,韵儿完全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祁霄贤:“……”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日祁韵被祁风带走,自己一意孤行追出去,便遇上一个锦衣卫,也是名叫廖秋风的,长得轻熟文雅……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蒙族王子怎么可能是中原朝廷的锦衣卫呢?
祁霄贤摇了摇头,将脑袋中乱七八糟的猜测全都赶了出去。
“大金国和蒙族不睦已久,这几年以来更是剑拔弩张,双方的战争指不定那一天便会开始。我自然不方便问韵儿她是怎么想的。”
这话让祁霄贤也不禁自惭形秽起来。说起祁韵的心意,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好好想过,也不知道祁韵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那个温柔倔强的长姐,无论什么时候都守护着他,处处都让着他,从来不会真正表达自己的喜好。
时间久了,祁霄贤也差不多习惯了。他几乎以为祁韵生下来便是这样不苟言笑,又沉默寡言的一个姐姐。
他从来没有好好想过,祁韵心中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古怪的东西。泪水沿着他削瘦锋利的脸颊往下流,时至今日,祁霄贤才明白,对长姐的一无所知,导致了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天堑。
他沉默地低下头去,祁风也别开头去,不再看他。
“那蒙族王子是个什么样的长相?”过了一会儿,祁霄贤终于缓和过来,早一步开口,便是打听廖秋风地信息。
“你自己看看。”祁风从书架的一本书中翻找片刻,拿出一个画册来。
十六七岁的模样,白皙干净,就是自己在中原认识的那个廖秋风。
祁霄贤长叹一声,他已经无心再追寻为何廖秋风会从蒙族来到中原当锦衣卫,偏偏此时又出现在蒙族,遇到祁韵。
他太累了,这其中的关窍弯弯绕绕,必定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他都不想再追究。
而有一些东西是自己必须得背负,得面对的。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身上的血海深仇。
阮逸英被朝廷的人杀了,如今一个人孤零零地长眠在光州的地下。自己和阮笛玉儿却千里迢迢地躲避到这西南大金国来,苟且偷生。
也不知道逸英他在地下会不会冷?祁霄贤叹了口气,重新将自己的思虑牵引到眼前来,牵引到祁韵那边去。
“我要去蒙族。”祁霄贤下定了决心,冲祁风说。
祁风只抬了抬眼,轻声道:“可都想好了?你若是去了那边,便再也不是我祁风的旧友了。你我兄弟一场,咱们还是得先说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免得在战场上下不去手,夜长梦多。”
祁霄贤心中早已经思量到这里,仍旧是沉声答应了。
那一声分不清从鼻腔还是喉咙之中发出来的“嗯”让祁风脸色一瞬间便衰败凋零了。
他看着祁霄贤的衣角,仍旧是车夫打扮,忍不住声音有些颤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道:“那便去罢。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我府上的东西你尽管问管家就是了。”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走的时候便不要吵到我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祁霄贤这几日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以后也从来不会见到了,除了战场上。
祁风离开之后,祁霄贤在书房之中又坐了很久,他怔怔地盯着书案上那一副凌波的画像发呆,不禁想道:“大概祁风便是因为这女子和韵儿闹了不痛快?”
那些氤氲的往事祁霄贤从来不曾得知,今日看着这一幅画也不能管中窥豹一番,只觉得心中莫名伤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霄贤将那幅画放下,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一片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容上,分外灿烂。他心中的阴霾似乎也被一扫而光。这是深秋里很难得的晴朗天气。
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大半个月以来为数不多的美好,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过来。
祁霄贤转过头去,祁玉的声音已经顺着清风送进他的耳朵,她说:“爹爹怎么一个人在太阳底下?”
祁霄贤蹲下身来,看着祁玉分外可爱的小脸,张开双臂笑起来:“玉儿,你们怎么来了?”
她蹦蹦跳跳地冲进祁霄贤的怀中,将阮笛扔在了身后,口齿清晰地道:“爹爹,你看我这衣裳好看不好看?”
祁霄贤这才注意到,祁玉已经换下了之前脏兮兮的那一套衣衫。
第717章 风尘仆仆
祁玉穿着一件红色的皮袄,更将她小小的脸蛋儿衬托得光彩照人,十分可爱。
祁霄贤情不自禁用手指摩挲着祁玉的脸蛋,却用另一只手对阮笛挥了挥,笑道:“笛儿,你还站在那边干什么呢?过来呀!”
阮笛远远站在走廊里,看着阳光下的夫君和女儿,只觉得十分耀眼,她这么多天的奔波以来,几乎忘记了自己本该拥有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一阵微风吹起她的裙裾,阮笛轻轻扬起笑容,朝那一对父女走了过去。
祁玉右手拉着祁霄贤,左手拉着阮笛,一起朝前院去了。
这一天,二人不论祁玉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尽力满足她,从来不提别的话。
祁玉从未觉得有这么幸福过,可是心中仍然觉得这是不真实的,她几次三番询问娘亲爹爹,他们都耐心地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他们就陪着自己呢。
这一个多月的风霜巨变已经是小小的祁玉变了,她不经世事的眼瞳之中染上不属于同龄人八九岁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却什么时候都带上几分担忧之色。
祁霄贤和阮笛看在眼里,都十分担心。因此这一天两人心领神会,什么都没有说,只陪着祁玉玩耍。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在祁玉的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日月星辰很快地互换了,白天谢幕,夜晚登场。
她躺在娘亲的腿上,感受到她一阵阵的体温,心中安定满足,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娘亲,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阮笛用手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玉儿可是困了?那便去歇息吧。”
她将祁玉抱起来,二人一起朝厢房而去。几个丫鬟上前来,要帮助祁玉收拾洗漱,阮笛却将她们屏退了,自己亲自服侍祁玉歇息下了。
临要走时,阮笛摸了摸祁玉的额头,对她笑了笑道:“玉儿,睡吧。”
祁玉带着娘亲温柔的嗓音,甜甜地进入了睡梦之中。不到一会儿,她白皙的脸上便出现了喜悦的神情,想来梦中必定是美好的事情。
阮笛叹了口气,这才退出房门来,便看见祁霄贤在门口等候,倒是吓了她一跳。
“夫君,你一直等在这里?”
阮笛兀自摸着胸口,显然是被祁霄贤的忽然出现吓得不轻。
祁霄贤沉默地点了点头,拉起她的手便往前走,阮笛见他不同寻常,也不多问,只跟着一起出门去。
她早已经看出来心中有事,只是他不肯告诉她,阮笛也不会强迫他说出来。
二人一路穿过前厅,来到东边的厢房之中,这里正是阮笛暂时居住的地方。
阮笛将门合上,转过身来,祁霄贤已经在榻上坐了。她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笛儿,祁韵她……她不在大金。她在蒙族那边。我已经和祁风说过了,我要去蒙族。”
祁霄贤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即便如此,阮笛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担忧和为难之色。
她有些莫名其妙,“那就去啊,祁韵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咱们自然要去找她。”
祁霄贤眼眸之中一抹激动之色闪过,他迅速掩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假装满不在乎道:“笛儿,这次去蒙族,恐怕再难回头了。你和玉儿可以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和我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眼泪却已经率先流了下来,到后来哽咽起来。阮笛哪里知道他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心中又急又气,幸亏发现的早,不然祁霄贤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她狠狠用粉拳锤了一下祁霄贤的肩膀,那厚实的肌肉却让阮笛的拳头有些酸痛,她一下子扑倒在祁霄贤的怀中,早已经涕泗交流。
“祁霄贤!你到今天还把我和玉儿当外人呢?那又有什么?大金国有什么好的?蒙族又怎么凶险了?我就偏偏要和你一块儿去,你要是敢不带上我和玉儿,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的不像是大人一般。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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