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说着,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娘,“那天正好是凌波的及笄之日,李国公将她接到国公府来,要为她办宴会。完颜杰当时生病了,不能陪同。那李国公在宴会结束后,便要非礼凌波,正在那时,祁风忽然冲进府中来。”
祁韵的心也随着青烟的述说七上八下,此时此刻她再也没有吃那个叫做“凌波”的小姐的醋了,她在这场故事之中,只是个局外人,在聚精会神地听别人的往事。
原来祁风那次来到大金国公府之后,他大病初愈,武功尚未能发挥出平时的五成,又急着解救凌波,一时间心神大乱,便被那李国公挟持住了。
凌波看不过去,她被李国公那个狗贼屈辱,虽然未曾得逞,惊吓委屈之下,已经有些想死的念头。
又见到祁风为了救她被李国公用剑挟持住,心中更加羞愧难当,冲过去一头撞在李国公刀下,便就这般香消玉殒了。
祁风顺势摆脱了李国公的控制,最后终于手刃了那个禽兽,祁风接管了国公府。
他那时候已经杀红了眼,青烟沉吟片刻,“气势就像是十八层地狱来的魔鬼,我娘说的。小皇帝不敢阻拦,那李国公手下的几十万大军见小皇帝不敢拦,他们自然也慌得六神无主,祁风便是大金国的祁国公了。”
第695章 尘封的旧事
祁风见小皇帝不敢管,李国公也被他尽数收拾了,心中却还是感到意难平,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凌波,只觉得这三千红尘,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了。
当时凌波还在地上,其实是一息尚存的。祁风怒从心起,将国公府阻拦他的人都杀了个片甲不留,早已经杀红了眼,旁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后来他杀累了,跑到凌波身边瘫坐着痛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竟然像是疯了一般。
那些仆人哪里敢管?早已经该逃的逃,该躲的躲,没一个人顾念着府上的凌波小姐还一息尚存。
也不知祁风是如何,才发现凌波还没死,她似乎是强行吊着一口气等着祁风。
只听凌波闭着眼睛,对祁风轻声道:“祁风,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祁风心中难过之余,又多出几分震惊,凌波这几句话更像是催泪剂一般,让他堂堂七尺男儿,直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凌波似乎快要支持不住,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面色浮起一丝病态的绯红之色,“我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见到你,你当真是像明月青玉一般的男子,这大金国所有的少年,都不及你。”
祁风见她面上的红色逐渐淡去,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心中有些欢喜,竟然以为凌波就要死而复生,他连忙抱起凌波,一叠声地叫大夫。
只是府中丫鬟仆人们早已经闻风丧胆,只当他是地狱来的修罗,哪里敢出声?
祁韵听到这里,不禁也扼腕叹息,她却不知道这叹息声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自己从来未曾见过的完颜凌波。
“后来怎样了?那凌波小姐有没有看大夫?”
青烟摇摇头,“当时府中没有人,我娘来不及逃跑,正巧带着我躲在大厅东南角的一个箱子里。我听见那祁国公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悲惨了,便不顾我娘亲的劝阻,跑出去替他请大夫。”
“只是那大夫一见到国公府门口的血迹斑斑,心中就已经很恐惧了,他不住声地问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年纪尚小,也不知撒谎,便告诉了他李国公的女儿被人杀了,请他来救治。那大夫磨磨蹭蹭,又问我李国公在哪儿,我说他也被杀了……”
青烟也叹息一声,垂下眼帘,接着说了下去。
原来祁风在屋中,却早已经听见国公府门口青烟和那大夫的对话,听见那大夫竟然贪生怕死,不肯来救治凌波。
他怒从心起,一面就冲上去,用剑挟持住那大夫,逼着他到大厅为凌波医治。
只是凌波失血过多,方才那好转之像不过是回光返照,她颤抖着声音开口:“祁风,我方才总是想起我们小时候的相遇。那时候你迷路了,哭哭啼啼的……我已经不中用了,你不要为难这老大夫。若是……若是下辈子还能遇到你,我定然要早一点遇到你,做你妻……”
她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直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口鲜血忽然从她口中喷出来,染红了她白色的皮袍,看起来竟然像是冬天白雪中怒放的红梅,傲霜斗雪,生机勃勃。
凌波就此溘然长逝,散手人寰了。
祁风红着眼睛,让那老大夫退开了,青烟站在一旁,他也不管,只是抱着凌波的尸身,也不流泪,沉默地过了许久。
祁韵听完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往事,对祁风似乎又有了另一种看法。
方才青烟所说,不知为何,祁风竟然独自从中原回到大金国来了。那祁韵自然能够推测出来。
两年前,孟砚带着祁风一起进宫行刺皇上,后来孟砚被捕,祁风为救祁韵替她挡下了一剑,因此带着上前往大金国,再回来时,已经是大金国国公府的主人。
祁韵这才原原本本地知道这其中曲折的经过。
待整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祁韵不禁又有些气恼惆怅。
她心中清楚至极,祁风初见完颜凌波时,是将她当做自己的替身,因此在两年前行刺失败之后,逃到大金国找凌波,只是因为退而求其次。
后来凌波被杀,他却又卷土重来,将自己带到大金国来,又是将自己当做了凌波,以宽慰他心中对凌波的愧疚之情。
祁韵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无论是凌波,还是祁韵,都没有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被祁风平白无故的当做彼此的替身了?
而且还反反复复,当真荒唐。
青烟看见祁韵的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也忐忑不安,试探性地叫她:“夫人?”
祁韵迅速回过神来,冲她一笑,却十分勉强。
不言不语之间,光是看清楚祁韵面上一番强颜欢笑的神色,青烟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答案。
她不敢再多提,便转移了话题:“夫人,前面婆子来问,今日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厨房那边已经预备好了。”
祁韵一大早起来便听见这种事,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她随意点点头,“等国公回来一起吧。”
说完又坐到梳妆台旁边,看着那铜镜中的容貌,越看越像,虽然她从未见过凌波的模样,却无端端觉得自己就是凌波。
祁韵喃喃自语:“祁风,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是凌波,还是祁韵?”
这一刻,祁韵心如止水,似乎对于凌波,对于祁韵,她都了如指掌,却又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青烟见她怔怔地盯着镜子中的容颜,不由得心生恐惧,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之下,也找不出话来转移祁韵的注意力。
忽然听到门外轻轻却颇有节奏感的脚步声,青烟心中一惊,想必是那祁国公已经来了,特意吩咐了下人不要通报。
青烟连忙转眼去看祁韵,却见到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严肃,似乎对于门外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正自惶恐间,祁风已经抬腿进门来。
青烟只得低下头去,行了一礼,“国公大人。”
祁风摆摆手,眼睛却不看他,只看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祁韵,眼角一弯,立刻便面若桃花。
第696章 博弈
祁韵似乎是大梦初醒一般,这才感受到眼前的光线比之前暗了一些,她下意识将瞳孔放大,以便于能够看清楚昏暗之中的情形。
却是祁风站在她身前,用一双大手托住了祁韵的小脸。
祁韵一怔,皮肤上传来有些粗糙的触感,她不禁心神一荡,却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眼仍旧盯着铜镜中那女子的面容——
“韵儿,今儿怎么在梳妆台前坐了这么久?”
祁风的声音温暖又柔和,像是春日的阳光一般,换作平时,祁韵早已经如沐春风了。
可是镜中人的面容却没有荡漾起丝毫的波纹涟漪,祁韵强行佯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夫君,”祁韵自然而然地叫出口,似乎很久很久之前,她便已经和祁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一般,叫他这一声是理所当然的。
祁风一怔,心中来不及欣喜,一阵巨大的不安便从深海中汹涌而上,将那还未来得及出头的欣喜之色给淹没了,他有些紧张。
可是多年来的历练却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祁风一直善于处理这些事情,不管是战场上,江湖上,官场上,还是情场上,不是吗?
祁风将握紧了的拳头不露痕迹地藏进袖子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厚重温暖的声音:“嗯。”
他没再往下问,理智也告诉他,他不应该往下问。若是祁韵想说,她定会告诉她。
祁风若是先开口问,便已经输了先机。
这是一场感情上的博弈。你不说,我便不问。
以不变应万变。
祁韵眼神忽闪一下,在一片昏暗之中忽明忽暗,叫人猜不透她的心事。
内心狂风呼啸,祁韵竟然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这般讨厌祁风这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活像一根木头,不知痛痒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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