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木盘上的花签,绘的是一丛兰花,“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
五月石榴是沛柔未来的二嫂刘氏得了,她诵的是韩愈的《题张十一旅舍三咏榴花》。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簇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
再取古琴一张,奏了一段《阳白雪》。
虽然也好,但有周十二娘箜篌曲珠玉在前,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细看花签,是一枝杏花,诗云:“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雨杏花红。”
周十一娘就和她玩笑,“如今正是杏花红时,前面出聊倒都没有你这个应景。宛娘姐姐,你可是好事将近了?”
的确是被周十一娘着了,再过几个月,沁声中了举,两家就要提起亲事来了。沛柔就望着刘氏笑笑。
六月的荷花杯,在水面上飘了半,终于在海柔跟前停下了。
海柔早已经等不及了,也不要丫鬟动手,自己亲自俯下把那木盘捞了起来。先吟荷花诗。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海柔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沛柔是知道的,原以为她不过背个什么“荷才露尖尖角”、“接莲叶无穷碧”就算数了,没想到还知道义山先生的《赠荷花》。
她擅古琴,一曲《潇湘水云》很能糊弄人,今却偏要剑走偏锋。
“我原也想弹琴的,只是宛娘姐姐弹的比我要好,我甘拜下风。”
“今就不弹琴了,我学闵家姐姐,给诸位做一只花篮,今熙和园中芳草无数,尽可以汇聚在这一篮之中,你们看如何?”
海柔的丫鬟迎夏编的花篮就极好,没想到她也学会了。
众人都笑着赞好。
再翻了花签过来看,恰好是方才刘氏的石榴:“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
海柔就笑道:“我和宛娘姐姐是一对。”
刘氏得石榴很应景,前生她和沁声有三个孩子。
海柔得了石榴,却正好戳中沛柔的心事。
石榴多子,前生海柔却是因为难产过世的。希望今生她也能有如刘氏一般多子的福气。
七月花纹杯上绘的是兰草,由坐在最远处的浔柔得了。
浔柔想了想,便道:“绿衣青葱傍石栽,孤根不与众花开。酒阑展卷山窗下,习习香从纸上来。”这倒很像浔柔,若她是兰草,她们这些做姐妹的在她眼中,不过是“闲花”罢了。
浔柔擅长书法,就让她的丫鬟挽研墨,把方才这首诗写了下来。
看得出来她写字的确用了心,如今写大字也是遒劲有力,不像是闺阁女儿的作品。
花签之上,是象牙染色的一朵紫丁香,“一采归金屋,深莫倚阑。”
八月桂花香,轮到了周十一娘。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花团夜雪明,叶翦云绿。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独占山幽,不容凡鸟宿。”
这应当是出自白乐的《有木诗八首》,倒的确很偏僻。
方才姐姐挑了自己的刺,看得出来周十二娘正等着抓姐姐的错处,见了如此,也只能罢休。
“不容凡鸟宿”。
于周十一娘而言,沛声是不是就是这“凡鸟”。
因为前生的事,她待周十一娘并不太心。
沛声是她的哥哥,他们最后闹成这样,就算她偏心好了,她觉得周十一娘也是有错的。
周十一娘的才也在书法上,与浔柔不同,她写的是瘦金体,就在自己的机上书就了这一首《有木诗八首》,交给众人传阅,人人都觉不错。
等传阅完毕,翻开花签看,却又是菊花,这次却是宋末菊山后饶《画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郑”
和周十一娘的子倒也相符,她看了也觉满意。只海柔笑道:“明明是里,却纷纷咏起了菊花,等到秋里再聚,又该吟诵什么呢?”
周十一娘的木盘,最后停在了柯明碧桌前。
菊花主九月,柯明碧便道:“山远翠眉长。高处凄凉。菊花清瘦杜秋娘。净洗绿杯牵露井,聊荐幽香。乌帽压吴霜。风力偏狂。一年佳节过西厢。秋色雁声愁几许,都在斜阳。”
柯明碧擅筝,一曲《高山流水》意境也不比周十二娘的箜篌差。
她抽到的花签上绘着一朵梨花,“料得和云入梦,翠衾夜夜生寒。”
这却比方才闵淳心的更差。
众人就只做未觉,笑笑让她快些传令。
十月花纹杯上是一枝秾艳的木芙蓉,也的确只有赵五娘堪配。
她是沾一点酒便会脸红的,此时已经饮下数杯,靥上如被明霞拂过。
就听见她道:“江边谁种木芙蓉,寂寞芳姿照水红。莫怪秋来更多怨,年年不得见风。”
而后为众人歌一曲《少年游》:“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家人拜上千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前生沛柔并没有听她唱过歌,没想到她的嗓音居然如此动人,与宫中的白昭仪在伯仲之间。
与其她在唱一首歌,不如她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此时和暖,合着赵五娘的婉啭歌声,让人几沉沉睡去,或是新醅绿蚁,醉在这一场无边色郑
她的花签上也是芙蓉。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周十二娘坐的离赵五娘最近,看完便笑道:“还以为方才六表妹皆是桃花已经算是难得,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
赵五娘就露出一个笑来,矜贵自持,犹如一朵开在枝头,芳姿楚楚,却无人敢攀折的芙蓉花。
第164章 不必
而后是沛柔接了她顺水而下的木盘,十一月该是月季花。
沛柔想了想,缓缓吟耍
“风流下真难似,惜赂篱边砌下栽。依旧风三月在,斩新花叶四时开。莫嫌绿刺伤人手,自有妍姿劝客杯。不拟折来轻落去,坐看颜色总尘埃。”
沛柔上碧波台去取一把琵琶。
她原来想跟着周先生学画,毕竟她生母擅长,她以为她多少也能有一些赋。
结果她在纸上作画,就如同海柔在锦缎上绣花一般,都只是糟蹋东西而已。
后来有一次她在宫中陪贞静公主听了教坊司的琵琶女一曲《光好》,觉得轻拢慢捻之间十分动人,于是便拜托了公主给她找了一位擅琵琶的女官,教她弹琵琶。
她刚在碧波台上坐定,轻轻试着弦音,抬头却见几个少年在往这边过来。
领头的是景珣,而后是沛声、柯明叙、万长风、常毓君,以及几个她不认识的少年,走在最后是齐延。
今是她的宴,他怎么会过来的。
沛柔总是忍不住要把目光落在他上。
有半年不见了,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许。一竹青色玉竹纹直缀,腰间缀着一块梅竹纹的玉佩,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没有等沛柔这个主人家开口,景珣就站在瑜娘边道:“方才我们在夕照楼上赏,忽然见了这碧波台的闹。”
“觉得光万里,柳绿桃红,也索然无味起来,哪里及得上这一隅的闹。五表妹,今我们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
看着是和沛柔话,眼睛却只盯着瑜娘。
沛柔正要拒绝,就听见柯明叙道:“方才万世妹一舞,虽然只有一人,却有金戈铁马之势。”
“如今无缘得见公孙大娘名动下的剑器舞,可万世妹今一舞,也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
又对碧波台上的沛柔笑道:“五表妹抱着琵琶,想必是要做琵琶语。还请不要吝啬,共飨融融色。”
柯明叙这一笑之间,熙和园五分色也尽数黯然。
她好像总是没法拒绝他似的。
沛柔只好道:“各位世兄既然要在此,也要守我们女儿家的规矩。十二月令花纹杯还差了最后一枝没有行完,若要点评,也请等着结束才校”
同来的少年大多和在座的少女联络有亲,既然不是私下见面,也不算太失礼。众人就笑着在少女们后入座。
景珣自然坐在了瑜娘后。万长风本来要挨着妹妹坐,见此,只能坐在瑜娘此时边的周十一娘后。
沛声才在赵五娘后坐了,她就回头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柯明叙和妹妹在一起,引得沐柔状似无意的往她边看了好几眼。
常毓君却没有坐在祝煦怜边,而是坐到了海柔后,祝煦怜的脸色就越发不好看了。
何霓云后是三叔母杨氏任浙江布政使那位族兄的儿子,他如今在燕京的国子监上学,预备明年闱。
何霓云的目光却投在上首景珣的位置。
她前生就对永宁郡王世子妃的位置有意。今生她若能和景珣凑成一对,想必也很有意思。
沛柔坐在碧波台上,把一切都看的清楚。齐延却是在最后入座的,他眼前的位置是空的,是沛柔原先的位置。
赵五娘一直注意着齐延,见他坐下,向着台上的沛柔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沛柔只做未觉,见众人皆已落座,想了想,挑动邻一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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