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里时,奴婢正好有一日不当值,往针线房去寻奴婢的母亲时,她正在做这件衣服时。”
“因为这料子难得,奴婢的母亲那时候正有些苦恼,不知道该用什么扣子来配。是奴婢建议母亲用南珠,且钉十颗的。”
“奴婢的母亲就试了试,果然觉得不错。只是南珠比平日用的扣子都重,且穿孔又小,一般的丝线怕承受不住,所以母亲特意找了渔线出来。”
“又怕反面不美观,用丝线绣了与布料同色的石榴花纹样上去。”
“可是您看,”织夏把那衣服反过来,“显然有人动过这一面的渔线,虽然每朵花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同,但细细比较一下丝线,花心处的颜色比花瓣浅一些。”
“奴婢的母亲用的丝线是杭州府那边贡上来的,带着点淡淡的金色,府里统共也只一卷而已。”
沛柔接过了那衣裳仔细看了看,若不是在灯火下,原本所用的丝线泛了点金光,的确很难发现这两种丝线的区别。
“就是这一卷,上次给您绣了件披帛用了大半,剩下的全用在这件胡服上了。想必是有人在固定扣子的渔线上做手脚,坏了这花,所以不得不偷偷用其他丝线补上。”
织夏又找来剪刀,三两下拆了一朵花,“您瞧,反面的渔线有磨损的痕迹,因为奴婢的母亲绣的花掩盖住了,所以检查时才没发现。”
“可是当时从府中带出来时,因为奴婢绣的花不如母亲好,想再看看、学学,所以特地检查过这一面,当时并没有问题。”
而今日,沛柔原本并没打算带了胡服过去,后来临时要用,织夏才大意了没有检查的。
沛柔就问织夏:“你上次检查这衣服是什么时候?”
织夏想了想,“从府里带出来后,就只有入库时检查过,那时并无问题。虽然来香山已经一月有余,您却一直都没出门打过马球,这衣服也就一直放在库房里。”
她忽然间跪下来,“今日是奴婢的不是。这件胡服是奴婢的母亲一针一线绣的,奴婢实在很喜欢,觉得放着很可惜。”
“今日您难得出门去马球场上,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张把它取了来带着的,没想到却害了您,都是奴婢的错。”
沛柔连忙把织夏扶起来,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沛柔望着此时织夏泪水涟涟的脸,想到前生枉死的她,只觉得心很疼。
织夏也只有在说到制衣的时候话才会稍稍多些,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打扮她上。可她那时候居然那样待她,从没有用心倾听过她在想什么。
她怨恨何太夫人的陪房一家,可其实也是她害得她芳华早逝的。
“你不必自责了。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有人想要害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你早些下去休息吧,今日换了纭春过来陪我好了。”
沛柔又笑了笑,“我真的没有怪你,往后也还指望着你和你娘给我做衣裳,不要多心,快下去吧。”
织夏这才行了礼,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出了门。
虽然当年在感慈寺害她的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手,可她就是直觉今日之事与那人也有关系。
今日的事情和前生她被齐延所救的那次并不一样。
那次是她仓皇间惊了马,又没反应过来扔了球杆去拉马缰,所以失去了平衡,顷刻间就要落地。那马并不是往前快速奔跑的,她掉下来,很有可能会被马蹄践踏。
而后齐延勒住了他自己的马与她并行,扶了她一把。
可今次也只有她骑快马时俯下身子,牵扯到衣扣,衣服才会散开。虽然她坐不稳也要摔下来,但只要她勉力往周围滚一滚,若没有别的马匹在旁,她最多受点伤而已。
前两次是直接要她的性命,这一次却似乎只是要她当众出个丑,再受点伤,名誉扫地。
那人是算准了她一定会去打马球,也一定会穿这件胡服么?
第155章 办事
沛柔总觉得费这么大的功夫,做这样一件事有些不值当。
她来香山要呆两个月,的确不可能不打马球,可她的衣服很多,也并不一定就会挑出这件衣裳来穿。
在她沐浴的时候织夏就已经检查过别的衣服了。织夏向来细心,其余的衣服上她仔细看过了,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件胡服是奴婢的母亲一针一线绣的,奴婢实在很喜欢,觉得放着很可惜。”
沛柔忽然想起织夏的话来。
织夏是管着沛柔的衣饰的,平里沛柔如何打扮,倒都还是听织夏的多。难道这个人很了解织夏,所以知道只要沛柔一出门去打马球,她就会为她准备这件衣服。
这倒是有可能。
可是与前两次相比,这次只是像一处闲笔——就算她真的中了招,有很大的可能也只是受点伤而已。
若她穿这件衣裳时只是和公主在一处随意玩耍,连名誉扫地都不可能。
或许是今实在有些累了,她再想下去,只觉得有些头疼。等纭进来,把那衣服收好,就服侍她睡下不提。
可等真正吹熄疗火,沛柔反而睡不着了。她心里有重重疑影,努力地让它们先散去。云消雾散之后,却是今齐延准备离开时坐在马上望她的那一眼。
沛柔心里就陡然有了气。
今生她又没对齐延做什么,他做什么总是那么冷淡的对她,好像在他眼里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似的。除了今欠了他一个人,他们之前并没有什么往来。
上元节时她没有给他还礼,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不记得了。再就是灞水河边泮月楼楼梯上她曾挡了他的路,可她当时就道过歉了。
何晴霜定亲那次,是他来找她阻止沛声他们的,可他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想打扰到自己的大表姐而已,也不能算是他帮了她吧。
沛柔在上翻来覆去。
在宫里的时候她曾经听见过他和四皇子的对话,不过他并不知道她偷听了才是。再就是新年大宴,他们在城楼上的时候。
可那也是他自己站在她边的,难道就因为那时候她喝醉了了胡话,还痛骂了他,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怀?
那他未免也太气了些。他前生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前生,沛柔就更生气了,一连在心里列了他一百条罪状,等到色都发白了,才沉沉睡去。
不过她也没能睡多久,辰时未到,她就被纭唤起来,拿了那衣裳去找她父亲定国公。
父亲也才刚起来,略收拾了就要进行宫去,早膳一般也是在行宫里用。
此时见沛柔起了个大早过来,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关切道:“可是昨受惊,所以体还有什么不适么,需不需要再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沛柔就先谢过了他,而后道:“昨女儿的侍女仔细检查了这衣裳,发现它被人动了手脚。”
她就把昨织夏的话尽数都给她父亲听。
“织夏她将衣服从府中带出来时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对,可见这件衣服被人做了手脚应当就是这一个月里的事。”
“女儿无能,无法看好自己的门户,还请父亲多费心,把这个贼人找出来。”
昨织夏了那番话以后,她首先怀疑的就是纫冬,毕竟她前世也曾害过她。
虽然那是她嫁入诚毅侯府之后的事,可难保今生就不会有变化。可什么证据也无,她也不能冤枉了纫冬。
只有先请父亲帮忙,在她不在府中时找人看住了她边的人。她知道父亲边有暗卫,想要盯住几个丫头不过是菜一碟。
定国公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三番两次让你遇险,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才是。”
他这几年都不在京中,也是今年敕勒使臣入朝,他才能够回来。望了望女儿年轻嫩的面庞,忽生了岁月如梭之福
沛柔幼时他蹉跎于西北,那时仙蕙还在,他总以为时间还长。后来仙蕙故去,女儿也进了府里和他母亲一起生活,他也只是偶尔才能进松鹤堂去看看她而已。
后来又至西北,一去就是三年,曾经能被他放在膝盖上的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沛柔和她父亲的关系,的确是不如前生亲密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无知幼儿,没法像从前一样抱着父亲的脖子撒。
她对父亲的孺慕之,今生已然尽数化作了敬重和仰慕。在西北多年,于国于民,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父亲千万不要这么,歹饶险恶用心,我们自然是防不胜防。希望能早把他找出来就是了。”
过去的三年间,诚毅侯府的兵权被卸,今上不放心别人去,所以只能让父亲过去。
父亲这几年看来有些见老,终究是把那一点少年意气也都磨灭掉了。西北的水土毕竟没有燕京养人,更别与她前生一直想去的江南相比了。
她前生想去江南,是因为她实在很怕冷。也觉得燕京无趣,她终就关在亭台楼阁里。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她很想去看看传中淡妆浓抹,可比西子的西湖。
没想到齐延连这都知道,临死之前他抱着她,就曾要带着她下江南。
定国公就望着她笑了笑,“沛姐儿别怕,父亲一定帮你把害你的人揪出来,往后你定然平平安安,无病无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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