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屏风后有了动静,挺着大肚子的萧定晔黑着脸出来,大着舌头道:“密生蒸着不见惹……”
物管一愣,转头望着猫儿。
猫儿便善解人意的翻译道:“总兵大人道,密信真的不见了!”
武将“哎呀”一声惊呼,内心里一阵高兴。他竟然能猜到事情的真相,可见离他起复不远了。
他忙忙上前,怀着些幽怨神情望着总兵,低声道:“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总兵大人一人担着,却不让我等操心。卑职……卑职……”
他眼圈发红,纤腰两扭,咬着嘴唇道:“卑职的整颗心,都为大人心疼。”
男人撒起娇来,真是没有女人什么事。猫儿真想戳聋耳朵,戳瞎眼睛,从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穿走。
萧定晔面色已黑中透紫,咬牙切齿道:“坠密生,你尤何赏发。”
猫儿翻译:“对密信,大人有何想法?尽管说说。”
武将立时道:“可是那宅子有贼子闯入?那小倌竟然看不好家?”
萧定晔登时明白,所谓的密信,怕是在周梁庸养着小倌的那座宅子里。
他便愤愤然的拍了桌子一章:“废无!”
武将听明白了这句话。
总兵大人骂那小倌是废物。
他忙忙接腔道:“确实是废物,竟然将泰……”他转头瞟了瞟猫儿,做出些防备的模样,向萧定晔凑过去,低声道:“大人,泰王的信事关重大,卑职自请前去寻找。便是将整个文州翻出来,也要将信寻出来。”
那口气似有似无的喷在萧定晔面颊上,萧定晔腹中涌上一口酸水,“呕”的一声便喷在了武将面上。
武将被刺的双眼生疼,却不敢生气,只用衣袖胡乱抹了抹,便急着上前关心总兵大人。
猫儿忙忙上前,挡在萧定晔身前,拦住武将急声道:“大人快走,总兵大人身子不舒服要发火!”
萧定晔听到此话,果然配合着抱起椅子便往地当中丢了过去。
但听“咔嚓”一声,一张梨花木太师椅登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武将面色一白,战战兢兢抱拳道:“大人歇息,卑职先行告退。”立刻逃了开去。
猫儿追上去,悄声同那武将叮嘱:“密信之事,大人千万莫外传。大人此前既同你提过密信,便是将大人当成自己人,大人千万要保密,否则,怕是要形同那太师椅,被杀的四分五裂……”
武将打了个寒颤,忙道:“不会不会,若说早说了,怎么会留到现在。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这道理大伙儿都懂!”
夜里的信鸽重新飞向了天际,一直到了第二日的日暮时分,萧四的人借着再次向军营催账的借口进了大营,专程将消息送来。
一叠厚厚的密信,散铺在总兵营房的桌案上。
萧定晔已一封不漏的看过,眉头紧蹙,才收到密信的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信里确然有泰王的笔迹,字虽是用暗语所记,幸好他看得懂。
难点不在暗语上,在印章上。每封信上除了三哥的私印,还有皇子紫玉上的印记。
猫儿秉承着亲兵的职责,再一次将炖猪腰子送进营帐里时,便瞧见萧定晔蹙着眉头,盯着面前的一张纸。
纸上描画着一副似龙的瑞兽图。
在逃亡途中,萧定晔曾向猫儿讲过包括他在内的皇子与传说中龙生九子的对应关系。
他排行老五,可当年他出生之后,数年来后宫都再无皇子出生。当时以为他是最后一名皇子,便对应了龙九子貔貅。
貔貅,只进不出。当年皇帝曾命人用上好的白玉雕刻了一只貔貅,送给他的时候,曾满怀深意同他道:“寸土不让。”那句话当年被他忽略,后来想起,怕是他父皇隐晦表达属意他为太子之意。
他的紫玉端头雕刻的印章图案,正是一只貔貅。
他三哥泰王,虽是排行第三,不知他父皇当时是何种意图,将龙九子的长子“囚牛”,分给了三哥。
传说中,囚牛平生喜欢音乐,经常蹲在琴头上欣赏音乐,常常被雕刻在琴头上。
不知是皇帝对泰王勤劳如牛、又只在音乐上有造诣的期待惹恼了泰王,还是“囚牛”作为龙长子的排行激励了泰王,总之,这位皇子并未养成好音乐的喜好,只一心要为龙椅而奋斗。
现下桌上的这张纸上所画的,便是一个腾飞的囚牛。
萧定晔见猫儿端着红漆盘进来,便向她招招手:“你来看,这纸上的囚牛,可同书信的印章一模一样?”
猫儿一眼就看了出来。
卖家图与买家图。
萧定晔的画技已极好,然而和将印章上的图案一比一画到另一张纸上,想完全一样,还是有明显差距。
何况印到纸上和画到纸上,纹理也极不相同。
猫儿摇摇头。
他便叹了口气:“我也觉着差一些。可现下便是想要”
她又往这囚牛和旧书信上看了半晌,问道:“你想采取伪造泰王书信的方案,去同文州知州交涉?”
萧定晔点点头,遗憾道:“可惜伪造印章这一条,现下手上没有工匠,难以实现。”
猫儿忖了忖,道:“我可能有法子。前几日在街面上,我曾遇到过一位丹青门的弟子。这书信上的印章并非印在火漆上,只在纸上,说不得便能原模原样的画出来。”
萧定晔吃惊道:“果真?你怎地未提过?”猫儿撇撇嘴:“这是我凤翼族的事,我为何要事事向你禀报。”
萧定晔不同她计较,只恭维道:“丹青门的手艺出神入化,如若真有丹青门相助,此难题迎刃而解。”
猫儿点点头,从红漆盘里端出宵夜放在他面前,忖了忖,正色道:“我去寻丹青门弟子,没有问题,可你要应承我一件事。”
他见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便握着她手道:“你的所有要求,我都应承。”
猫儿摇摇头,低声道:
“你先听我说。凤翼族有两派,一派跟了泰王,一派远走百花寨,后来与我相认。他们认了你当圣夫,便是归顺了你。
另一派原本性邪,跟着泰王作恶多端,由你处置,我不偏袒。
可认了我的这二十六门派,今后除非他们倒向泰王,害了天下、阻了你的路,否则无论你我发生何事,你都不能向他们动手。”
他听得心中一紧,立刻道:“什么叫‘无论你我发生何事’?你觉得你我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才会引得我向他们下手?”
猫儿立刻蹙了眉:“难道你我之间不管发生了何种不愉快,你都要迁怒于他们?”
萧定晔便摇头道:“凤翼族也是大晏的子民,难道只有你会护着你的子民,我不会护着我的子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毫无人性的杀人狂魔?”
猫儿见他神色有些不虞,便又缓和了语气:“我不过说说而已,我看你同我置气时绝情的紧,我也不为自己申辩,只想为我的族人要一句承诺。”
他心下有些难过,取了筷子将面前碗里的猪腰子一下又一下戳的更烂,方道:“你实在是错想了我,我何时舍得绝情。这一路行来,不都是你向我绝情?哪回不是你要离开,我不停的留你?”
她便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说的是事实,也不是。
她每回的退缩或者逃离,都有她充足的理由,然而在一位高贵皇子的眼里,都无法全然理解。
她相信,时到今日,萧定晔依然无法理解当年她身中七伤散,已经到了七窍流血、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为何死也要死在宫外。
然而纠结那些过往,以及现在,没有什么必要。
她顿了顿,主动打破了同他的僵持,低声道:“明儿一早我就出营,去寻人画印章。你夜里将密信写好就成。”
他不再说话,只点点头,寻出纸张开始模仿着他三哥的笔迹开始写密信。
第565章 分头行事(三更)
这个夜里,营房的灯烛一直未熄。
猫儿躺在屏风后的床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睁了眼,方看到萧定晔拿着两封信站在她面前,一双眼遍布血丝,声音里带着熬夜的疲惫:
“一封原密信,两封假密信。按照原密信里的印章位置作图。”
熬了一整夜,他面上满是油汗,脱妆脱的厉害。
猫儿忙忙揉了揉眼睛,爬起身,先出去打了水为他净过面,方重新替他上妆。
待她整装要出发时,方低声道:“你已三日未歇,多少闭一闭眼。磨刀不误砍柴工,成大事不在于这点时间。”
他点点头,道:“注意安全。”
猫儿于当日黄昏时,带着三封信回来。
出去的时候,假信上盖章处还是空白。
回来的时候,假信上已画上了一个私章,一个三皇子的囚牛纹路。
无论是私章还是囚牛纹路,与原信上的皆一模一样,连略略有些陷入信纸中的深痕,都一丝不差。
猫儿望着萧定晔的喜色,问道:“如何,我凤翼族在此间事里,算不算立了功劳?能否靠自己的本事换得五皇子的庇护?”
萧定晔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哈哈笑道:“算,立了大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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