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兵卒们知道此事,练兵时再不敢惜力。总兵空降的短短两月,大营的兵崽子们各个比此前粗糙了不止一星半点。
无他,只要能与总兵营房里的亲兵外形相差越大,自己的清白就越安全。
只是今儿,不知总兵遇上了何事,从大营进来的时候,就阴沉着一张脸。
兵卒子们越加胆寒,唯恐这位总兵一言不合就“选妃泄愤”,脑袋垂的越低。
果不其然,待兵卒子们才用完早饭,正集合站的笔直,总兵营房里忽的传来一声震怒。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继而从营房里抬出一具尸首。
那尸首被抬远时,正正好从训练场中经过。
兵卒们皆看的清楚,那张清秀的脸,不偏不倚正正是总兵此前钟爱的那个亲兵。
再过了片刻,总兵捂着嘴沉着脸出了兵营,先往训练场上转悠了一圈。
兵卒们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清清楚楚。
总兵果然是要“选妃”了。
待再过了半晌,众人听得远处传来几声“嗯,嗯,嗯”的声音之后,继而一个兵卒惊恐的道:“大人……小的……”
众人知道自己安全,心中倏地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同情起那小子来。
果然那小兵卒话还没说完,接着一声惊呼,便被总兵一个倒拔垂烟柳,扛在肩上进了营房。
选妃结束,尘埃落定。
总兵营房里,猫儿躲在窗前往远处望去,见外间并无异常,方吁了口气,立刻从衣襟里掏出铜镜,观察过自己的妆容,低声问向总兵模样的萧定晔:“你方才的巧取豪夺,可符合总兵的行径?”
萧定晔不敢大意,谨慎道:“周梁庸从原本的三品官连升两级,一跃成了正二品总兵,难免会膨胀。他若不膨胀,就不会光明正大在外养小倌。”
他上前抚平她的鬓发,低声道:“等一阵你出了营房,会有很多目光看你。除了同情你,不乏有人说酸话……”
她退开几步,道:“我知道,他们说什么我有何好在乎。演戏我还不会?先装委屈,等过上两日得了势,再翘尾巴,简单的很。”
他便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聪明的紧。”
再过了不多时,猫儿便解开两个衣扣,将发髻抚乱,低声道:“我先出去,一阵再进来。”
她拉开房门呜咽一声,捂着嘴跑了出去,待跑到集训场边上的一处墙角,方嚎啕大哭起来。
她所在的位置虽说偏僻,可集训场上的人却都能瞧见。
几乎上万的目光望向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了这个小子方才遭遇了何事。
猫儿蹲在墙角嚎叫了半晌,身畔站过来一人。
那人是这大营里管着鸡毛蒜皮琐碎事的从二品副将,乔大郎。
乔大郎故意叹了口气,不疾不徐道:“你是哪个营的士兵?叫何名字?”
猫儿站起身,按照此前得到的消息,哽咽回到:“标下名唤张小二,才进营不久……暂且归到总兵大人的护卫队中。”
乔大郎点点头:
“你虽才进营没几个月,可难得总兵大人器重你,提你当了亲兵。你也用不着去准备包袱皮,一应用具营中新配。
自今日起,你要兢兢业业为大人分忧,胆敢起二心,上一个亲兵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他最后一句话中含了厉色,训练场中人人听得。
猫儿又是一阵嚎啕,引得乔大郎大声叱骂许久,方拖拖拽拽,带着猫儿重新进了总兵营帐。
还未到午时,阖营皆知总兵上一个亲兵因为无法继续忍受总兵的酷虐,壮着胆子伤了总兵舌根,引来了杀身之祸。
且不过一刻钟,一位叫“张小二”的小兵卒便入了总兵的法眼,成了继任亲兵。
再过了不到一刻钟,这位新的亲兵便红着眼睛,在乔副将的带领下,去请了营里的许多将领说话。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总兵营帐中忽的传出一声震怒,数位武将垂头丧气的从营帐中退出来。
继续过了不到一刻钟,整个大营中的要职,全都换了负责人。
这个上午,兵卒们的早练前后,营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总兵舌根受伤、说不成囫囵话为导火索,将领们对总兵身体关心的几声寒暄,成为压垮总兵自尊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颇受总兵重用的将领们全都被调离,而那些坐了冷板凳的武将们却捡了漏,被扶上了重位。
从此,大营里总兵好断袖的事,成了所有人不敢触及的话题。
午时过后,兵卒们开始了下午的训练,总兵营房里,萧定晔的旧人脉、殷人离引荐的人、还有乔大郎引荐的武将、包括胡猫儿伪装成的亲信,共同组成了以萧定晔为首的新的领导班子,开始制定向攀刚石铁矿发兵的行动计划。
第一步,由总兵为首,去往文州府衙,向知州表明要发兵之事,获得知州的授权。
第二步,兵分三路向铁矿发兵。
第三步,在铁矿汇集,并彻底占领铁矿。
长期坐冷板凳的人才们受到重用,意气风发,众志成城,事情讨论的非常顺利。
直到当夜一更时,各计划已讨论出各种可实施的方案。
其中寇待实施的,便是第一步:获得文州知州的授权,同意文州城防营暂且离开文州,远涉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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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见!
第563章 神婆强买强卖(一更)
夜已静,将领们已退出营房。
桌案前点着一盏油灯,萧定晔还在冥思苦想,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文州知州的发兵授权。
从官阶上来说,二品的总兵可比知州的官阶大了不少。
可囿于城防营护城守城的核心作用,文州府衙依然掌握着对城防营的调配权。
同不同意作战,由府衙决定。
如何作战、制定何种作战计划,才由城防营决定。
众将领讨论出三个方案,来应对文州府衙。
方案一,带兵绑了知州,逼迫知州同意授权。
方案二,向知州佯称城防营收到铁矿有动乱的消息,然后强行发兵。
方案三,便是萧定晔此前曾想到过的,弄个泰王的假密信去忽悠知州。
以上三种方案,前两种简单粗暴、却风险大。
后一种方案,风险小,却难实现。
萧定晔此前向周梁庸逼供,已经预先问过密信的所在。那周梁庸端地可恶,竟然给了假地址,说密信就藏在这营房里的房梁上。萧定晔险些将房梁拆了,也未寻出他三哥与周梁庸之间的密信。
没有假密信做参考,就造不出真密信。
猫儿依着亲兵的本分,去伙房为总兵大人端了宵夜进了营房时,萧定晔还在等他四哥的信鸽。
萧四会继续向关在酒窖里的周梁庸逼供,然后将可能为真的密信收藏新地址,派由信鸽送来。
灯烛飘摇,总兵的面容配上萧定晔蹙眉而认真的神情,显得这位总兵一团正气,忧国忧民。
猫儿上前将红漆盘放在桌案上,低声道:“你看你要将这个总兵,当出皇帝的气派来。周梁庸每晚必用宵夜,你多少吃一些,莫引得旁人生疑。”
萧定晔便暂且止了等待,探首往碗里一瞧,瞧见见碗中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浓浓的腥臊之味。
他捂了鼻子道:“这是何物?竟如此难闻?”
猫儿有些想笑。她低声道:“逃亡的路上,你什么未吃过,现下倒是嫌东嫌西。那周梁庸既然有两个相好,少不得要用些滋补之物。这是猪腰子。”
萧定晔神色莫辩的蹙了一阵眉,忽的展了颜,探手抓住她手臂,拉的她栽进他怀中,坐在他膝上,在她耳畔低声道:“如若今夜你陪我,我便勉强用上一些,好博得你的欢喜……”
他的话语透着无限的撩拨,她立刻面红耳赤,将将要挣扎,营房帘子忽的被撩开。
乔大郎手里捏了只乌漆麻黑的信鸽,将将往里探了个脑袋,瞧见房中的动静,忙忙告罪退了出去。
猫儿便趁机站起身,咬着唇将碗碟放进红漆盘,同萧定晔道:“你既然不愿滋补,我便倒掉。你同乔副官说话,我去厨下送还碗筷。”
她一路出了营房,将那炖猪腰子泼洒去地上,去伙房送碗。忖着乔大郎深夜寻萧定晔,定然有要事,便不急着离开去,在伙房混时间。
留守在伙房的厨子是个热心的,看出了她的踌躇,便上前递给她一根胡萝卜,自己也拿了一根,咔嚓咬了一大截,安慰道:
“大伙儿知道你受了苦,张兄弟莫想不开。总兵的上个亲兵,初初也是不愿意,可后来吃穿用度都沾着总兵的光,比当个小兵时强的多,他再便没闹腾过。”
猫儿做出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长叹一口气,话语里略略带了些哽咽:
“我纵无碍,只是我对不起父母和祖宗。家中还等着我回去娶妻生子,为老张家留后。可笑我到了营里,原本是为了保家卫国,最后却窝囊至此。”
那厨子宽慰她道:“入伍当了兵,还提什么留后,能保得小命就不错了。哪日真上了沙场,迎面一箭飞来,便没了小命。那时才知道,只要活着,多大的苦都愿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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