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就下了决定了。
怎么一个由头都不给。
就这么平白让她们走?
凭什么!
三个侍妾跪在地上愣神了许久,忙朝着吕非恒的卧房跑去。
……
与此同时。
薛澜房里,叶子均为难的看着被厚厚的混床帐遮住,只隐隐有一个轮廓的薛澜。
“夫人,您这总不让我给你诊脉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这每回来府里都是收了老爷的银钱的,这年头哪有收人钱却是半点事情都不办的道理?”
“叶大夫,请你体谅一下我。”
薛澜很是赧然:
“我的身子我心里头有数,我的孩子好得很。”
“好不好终还是要诊诊脉吧?”
叶子均皱眉:“您这都大半个月没有让我给您诊脉了。”
“不碍事的。”薛澜沉声:“真的不碍事的。”
“碍不碍事是大夫说了算的。”叶子均实在是被薛澜弄得气急。
他蹙眉急道:
“吕夫人,您若是信不过我,可以让老爷去找其他大夫,我这每回来您府上您都这样,我很难做啊。”
“叶大夫,我没有信不过您的意思。”
床帐上,能看到薛澜摇头的影子:
“只是,我实在是怕了……”
说着话,薛澜的声音陡然悲戚了许多:
“大夫,我每一个孩子丢掉的时候,都是您给看诊的,您该知道我有多期盼腹中的这个孩子,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
“正是因为夫人你期盼腹中的孩子,才更应该让我看看啊。”
叶子均急急打断薛澜的话:
“夫人,我知道您心里头的痛,但是老爷不是已经请了那位叫做流光的小郎君守在府里了么?”
“夫人,我知道您有许多担心,但您应该相信老爷啊。”
“这段时日,府里不是挺安生的么?”
“再者说了,夫人你若是真担心腹中的孩子,就更该让我给你诊脉啊。”
“您都不知道,这怀胎十月里头,有许多艰难要闯呢。”
“艰难?”薛澜颤声:“什么艰难?”
听薛澜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叶子均忙飞快的组织语言,想要继续说动她。
只是,他还没完全想好呢。
薛澜却是厉声道:
“我听说那位陈夫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息了,那是不是便是孩子该闯的关?”
叶子均其实压根不知道薛澜口中的陈夫人是哪位。
不过他实在是想要赶紧诊脉过后到吕非恒那儿交差,干脆点头称是。
得了应承的薛澜顿时沉默下来。
须臾之后,她重重的叹息一声:
“那……麻烦叶大夫了。”
话音落地,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帏间探了出来。
见着薛澜的手比以往还要惨白几分,叶子均心头一跳,难道……
他再不敢啰嗦,忙上前诊脉。
一炷香后,叶子均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夫人放心,一切正常。”
“我会开些安胎的药,待会儿直接交给老爷。”
“夫人你好生休息。”
放下薛澜的手,叶子均朝着床帐行了个礼:“那我便不打扰了。”
叶子均说罢,退了出去。
关门声响。
床帏后,两道人影晃动。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薛澜:
“夫人,我……可以走了么?”
“走吧。”
薛澜垂眸,她有些不耐烦的从枕头下掏出几锭银子,道:
“我不是给你钱了么,怎么身子还是这般差。”
“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露馅了?”
“我……”妇人嗫嚅,眼泪涌了出来。
“你什么你。”薛澜没好气:
“算了算了,你把钱拿着去吃点好的,别下回过来还是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要是我露馅了,我第一个杀了你!”
妇人被薛澜的话骇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还不走啊!”见着妇人那怯懦的模样,薛澜越发没了好气。
她一脚踢在妇人微显的肚子上,冷喝:
“滚滚滚,还呆在这儿,是指望老爷进来瞧见你么?”
第617章 不对劲
妇人被踢的浑身哆嗦,却还是唯唯诺诺的朝着薛澜道歉。
薛澜看着烦,径自下床。
几步走到梳妆桌前,薛澜轻轻扭了扭那面铜黄色的镜面上边精致的凸显花纹。
咯吱一声响。
梳妆桌后,是一条暗道。
“走吧。”薛澜没好气的看着妇人,冷声:
“还要我送你不成?”
“不敢不敢。”妇人连连摇头,再不敢犹豫。
立即委身挤进了那条需得要弯着腰才能进入的暗道里。
妇人方才踏进暗道,薛澜一脚踢在她的小腿上。
妇人始料不及,险些摔一跤。
她回头。
薛澜捂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哎呀,踢错了,我本来想关门来着。”
妇人眼里有泪,嘴唇翕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讪讪的看着薛澜,浅声:“那我便走了。”
“走吧。”薛澜一面不耐烦的摆手,一面扭动开关:
“下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早些来,没见着那大夫多难缠么?”
“知道了。”妇人小小声答道。
回应她的是身后的关门声响。
瞬时,暗道里再无半点光亮。
看着前方似没有尽头一般的漆黑,妇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栗。
若是可以。
她真就想停在远处,哪儿也不去。
反正,就算出去了,过不了多久,也会被人抓回来。
念及过往,妇人苦笑。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
那微微的隆起让妇人一怔。
她滞楞垂眸。
分明眼前片漆黑,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却似能察觉到腹中孩儿的翻滚一般。
沉默。
妇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
总觉得似乎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连同这暗道里的黑暗一般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妇人终是浅浅的吐出一口气。
她苦笑:
“孩儿啊,你一定很看不起娘亲吧?”
“娘也知道自己活得窝囊,但娘没有办法了啊。”
“你爹如今那副模样,就算我把你生下来,也养不活你的。”
“你哥哥他们……娘就没有养活。”
“吕夫人是个好人,她说等你出生就直接将你收了。”
说着话,妇人苦涩的脸上浮现几丝浅浅的笑意:
“你可知……你以后啊,就是县老爷的孩子了。”
“薛家那般富贵,吕家又有那般权势,儿啊,你若是知晓这般,该是不会怪娘亲的,对么?”
……
彼时,卧房内。
薛澜脸色铁青的坐在卧房内。
方才面对那妇人,她有百般神情,可是此刻的她的脸上只剩下了呆滞。
她呆滞的看着自己平坦非常的小腹。
泪眼婆娑。
分明孩子是保住了的。
分明也有人暗中守护,不管是吕星儿那个小畜生还是偏院那三个妇人都没有动手的机会。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而且……
还是她自己造成的。
薛家业大,即便薛澜名义上与薛家恩断义绝。
但是作为薛家的女儿,她的父母对她到底是心疼的。
尤其是当她的父母知晓薛澜在吕府的种种遭遇之后。
私下给嫁妆也好,让薛府的大夫帮薛澜解毒也好,甚至是让大夫那毒药医设计让吕非恒对吕星儿生厌也好。
此间种种,皆是心疼。
那日徐芳园和顾南弦前脚离开吕府,后脚薛府的大夫便来到了吕府。
薛澜朝着大夫说明了当日发生之事。
大夫听后,沉默许久,朝着她叮嘱——
如今既有人相帮,那毒药便不能再用了,孩子才是对于她而言最要紧的。
薛澜觉得大夫说得很对。
大夫走后,她便想要将那毒药给扔了。
可好巧不巧的,偏院那三个妇人也不知是从哪个碎嘴的奴才那里听说她身子抱恙,前来探望。
看着那三个妇人腰肢一个比一个扭得厉害,因着怀孕而身材大变的薛澜心生嫉妒。
薛澜很想要将毒药混在招待他们三人喝的水里。
她不怕被人发现。
因为大夫给的毒药并不是立即毙命的。
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如今她腹中的孩子平安,吕非恒又专门让人盯着吕星儿那个小畜生。
薛澜压根没心思去管旁人的事情。
她耐着性子招呼那三个妇人。
好容易到了傍晚,那三个妇人才终于告辞离开。
薛澜心神俱疲,躺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麻麻亮。
不知为何,薛澜觉得很疲惫。
她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然而当她双脚下地,踩着的却是一片虚无。
薛澜骇然低头。
脚下竟是一片波光粼粼。
水中?
还是深不见底的水中。
薛澜愣住。
难不成在做梦。
这样的念头刚起,薛澜忽然便瞧见脚底的水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知为何,她很抗拒那水下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
但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皮。
就在薛澜烦躁之时,那水下的东西慢慢浮了上来。
看着那渐渐有了形状的东西,薛澜头皮一阵发麻。
她想躲,想逃,想尖叫。
可是,梦中的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水下的东西慢慢显现。
是一个人,是吕星儿!
吕星儿不似平日里笑靥如花。
她浑身湿漉漉的,一双如小鹿般的大眼睛里满是鲜红的眼泪。
从水底浮现的吕星儿朝着她捧出双手。
似要将什么东西送给她。
薛澜不要要。
但吕星儿却要强给。
终于,薛澜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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