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园好奇的哦了一声。
孟冬看她:“你不信我?”
徐芳园浅笑:“我只信事实。”
孟冬微怔,旋即失笑:“事实就是现在喜儿还没回家。”
“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在外头能做什么?”
徐芳园:“……”
现在也就戌时。
若在现代,没回家的人大把,能做的事情也大把。
但在大黎。
这么晚还没回家好像是有些反常。
徐芳园蹙眉,她自是不信孟冬的话。
她只是好奇。
这个时候,什么事情能让向来很是害怕被人猜测的张喜儿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出去。
孟冬的叹息声将徐芳园拉回现实:
“其实,喜儿有什么想法都是应该的。”
孟冬苦笑:“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该也是不能让喜儿幸福了吧。”
说话间,孟冬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腿。
根根银针泛着寒光。
然而方才还剧痛的感觉此刻又一次消失无踪。
孟冬很是恍惚。
虽然每每徐芳园行针之时,他都觉得痛不欲生。
可只有那时,他才觉得自己的腿是有知觉的,是活着的。
“还要等会儿才能取针。”徐芳园浅声道。
“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孟冬低喝:
“徐芳园,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徐芳园很是茫然。
孟冬急道:
“喜儿去找匠人但是没有人愿意帮忙的事情你知道,对吧?”
徐芳园点头。
“我不该让她去找那些人的。”孟冬垂眸,嗓音沙哑。
徐芳园看他。
孟冬苦笑:
“说来好笑,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即便我的腿断了,我也该是能靠着以前做活积累下来的人脉挣钱,养活这个家。”
“但事实上,我的腿断了,以往的那些交情也一并全部都断了。”
“这世道从来就是人走茶凉,我都没用了,没理由人家还会念着那些丁点大的交情。”
说着话,孟冬顿了顿。
他幽幽地叹息一声,方才继续道:
“喜儿一定是去找人时受了白眼,以喜儿的性子,她自是受不得那些委屈的。”
想到那日,喜儿强撑的笑脸,孟冬的心兀的更疼了。
他正要继续往下,却是被徐芳园打断了。
徐芳园静静地看着他:
“如此说来,哪怕喜儿姐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不怪她?”
“是我自己没用,怎么能怪她。”孟冬苦笑。
“原本我就是打算让她改嫁的。”
“可是喜儿姐并没有答应你。”徐芳园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冬,一字一句道:
“最难的时候,喜儿姐都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如今你的腿都要好了,你怎么反倒觉得喜儿姐不要你了?”
孟冬微惊。
须臾之后,他扯唇:
“我知道你医术了得,但我的腿哪里治得好?”
说这话时,孟冬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话语中到底是掩不住心头的绝望。
他怔怔的盯着又一次渗出殷红的腿,喃喃:
“我的腿,我心里有数着呢!”
徐芳园哦了一声。
孟冬怔楞的看着徐芳园。
总觉得她的反应不该如此。
这丫头不是向来脾气火爆么,怎么此刻这般沉静。
这可不像她。
“我给你取针。”徐芳园开口。
没等孟冬回应,她已经动手。
银针悉数取下之际,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了推。
推门的声音很小,显然推门之人是担心屋里的人发觉。
孟冬听到那声响,下意识的就要吹灭一旁的油灯。
可他方才拿起油灯,刚要吹灭,却是意识到徐芳园还在屋里。
所有的动作僵住。
孟冬苦笑一下。
都这样了,还怎么藏。
前几日,他还可以装作熟睡让喜儿毫无察觉。
可是今儿似乎是无论如何是装不下去了。
今日,即便没有徐芳园,他也装不下去了的。
孟冬怔怔的看着房门,心里五味陈杂。
待会儿该怎么开口?
心思芜杂之际,张喜儿已经将门轻轻地推开。
一脸倦容的张喜儿看着屋内的两人,骇得后退一步。
见着孟冬,张喜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徐芳园注意到,在开门的时候,张喜儿整个身子都是弓着的。
她的腰背显然累极痛极。
“相公……”
张喜儿飞快的收敛了脸上的窘迫。
她走上前来,一如从前般对徐芳园打招呼:
“芳园,你又来给相公看腿了啊?真是太麻烦你了。”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罢,张喜儿转身就要离开。
徐芳园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张喜儿吃痛,整个人蹲了下去。
她痛得如同一只虾般蜷起。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额间更是因为疼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徐芳园见状,着实傻眼了。
她下手向来很有分寸。
就刚才那力道,和握手差不多,绝不可能会让人这般痛苦。
第504章 你要休妻?
“你怎么了?”
心头存疑,徐芳园干脆直接撩开张喜儿的衣袖。
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双手,此刻青一块紫一块。
斑驳得紧。
刹那间,张喜儿脸上写满了难堪。
“芳园……”张喜儿有些发怒,她低呵:“放手!”
徐芳园没有放手。
她走近张喜儿。
一股隐隐的草香袭上鼻息。
这是……
徐芳园微微蹙眉,看向张喜儿的目光多了几分狐疑。
“喜儿,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孟冬强压住心里的火气,闷闷开口。
他沉闷的语调打破了徐芳园的狐疑。
看着张喜儿青白的脸色。
忽然之间,徐芳园好似明白了喜儿去做了何事。
张喜儿窘迫地解释:“就在村头纳了一会子凉。”
“时辰不早了,相公你该歇着了。”张喜儿道。
孟冬皱眉:“喜儿,你想走吗?”
“什么?”张喜儿愣住。
她错愕地看着自家相公,眼睛眨了又眨。
她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孟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冬凄楚地看着形容狼狈的张喜儿,扯了扯唇:
“说来,你跟着我本就受了委屈。”
说话间,唇角的苦涩越浓:
“以往我就对不住你,如今我成了这副模样,你跟着我更委屈了。”
孟冬轻轻地叹息一声。
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抬头,缓缓继续道:
“喜儿,你的心思我大抵也明白了,正好趁着今儿有芳园在,我便将放妻书交与你吧。”
孟冬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继续往下掉:
“对不住,我到底还是没能给你你想要的日子。”
“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孟冬说罢,侧身从一旁的矮桌上拿出早就写好了的放妻书。
他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麻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扯唇笑了:
“我也没读过几天书,这是花了些周折,特地托人写的,也不知道写得对不对,喜儿……”
孟冬双目血红。
张喜儿定定的看着孟冬手里的麻纸,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了。
孟冬强忍住内心的痛楚,竭力将笑容绽放的更为浓烈:
“喜儿,你认得字多些,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张喜儿不为所动。
起初,她满心忐忑,一心只想掩饰自己的窘态,根本不曾注意孟冬说的什么。
此番,等她好不容易终于稳定了心神,听到孟冬说的居然是这样的话。
骤然间,心,又一次乱了。
张喜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冬。
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干脆颤抖着手接过孟冬手里的麻纸。
看着上边冷冰冰的字,眼底的苦楚更深。
她咬着唇,颤抖着开口:
“孟冬,你要休妻么?”
孟冬以沉默作答。
徐芳园见着此番景象,刚想说话,林大娘推门而入。
林大娘脸色煞白。
孟冬一怔:“阿娘,你怎么还没歇着?”
张喜儿神情也是恍惚得很,她怔怔的开口唤了一声娘。
但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林大娘看了眼孟冬,又看了眼张喜儿。
她眼眶通红,嘴唇翕动:“休妻?”
屋内人听言,皆是微变。
孟冬咬着牙沉默。
张喜儿则是将手中的麻纸握得更紧了些,她回头,看向咬牙的孟冬。
沉寂的氛围蔓延开来。
林大娘见状,心头已经有了答案。
她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过不了了?,因为我么?”
“喜儿,你是不是嫌我?”
林大娘踉跄朝着张喜儿走近。
她抓住张喜儿的衣袖,泪水在顷刻间就充满了眼眶:
“是,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对?”
张喜儿摇头:“阿娘,这和你无关,只是因为……”
林大娘摇头打断张喜儿的话:
“喜儿,阿娘只是好面子,我没想让你和阿冬分开啊……”
张喜儿闻言,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孟冬皱眉:“娘,此事和你没关系,是我和喜儿之间出了问题。”
林大娘着急打断孟冬的话。
她含泪看着张喜儿:
“喜儿,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
“算我求你了,你别离开阿冬成不成,娘再也不逼你们了,孩子你们想要就要,你若是想跟着阿冬去外边做事就去,娘再也不强求了。”
“算娘求你,不要离开……”
话到最后,泪水已然模糊了林大娘的脸。
张喜儿神情错愕。
她一脸困顿的回头,发现孟冬一脸欲言又止。
霎时间,张喜儿觉得自己大约是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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