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擦着头发踏进门槛。
她把毛巾挂在架子上,在蒲团上跪坐了,温柔地抱起燃燃。
“苏小酒,朕跟你说话呢。”
苏酒的指尖顿在燃燃脑门儿。
她盯着那个鲜红醒目的“王”字,冷淡道:“都给我?那我能否改国号为南疆?”
“……”
萧廷琛沉默。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他暂时回答不上来。
他看着苏酒取出棉帕,小心翼翼为苏小狗擦去脑袋上的“王”字,神情是他鲜少看见的满足和柔和。
他也很想,让苏酒这么对待他……
他捡起朱砂笔,在舆图上随意勾勒,“只要你保证不再插手朕和颜鸩之间的事,只要你保证今后只有朕一个男人,并且不和别的男人说话接触,朕不仅可以让江山改姓,朕还可以把皇位一并交给你。”
这么说完,他内心感动不已。
瞧瞧,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如他一般大度?
他以为苏酒该感激得热泪盈眶,可是并没有,苏酒依旧面无表情地给苏小狗擦拭额头。
“苏小酒?”
“我不稀罕你的江山。我如今最想要的,是缺失的记忆。”
萧廷琛眯了眯眼。
他对南疆蛊毒并不十分了解,但他咨询过吴嵩有关诛情蛊的事。
吴嵩与苏小酒说的一模一样,除非用下蛊之人的一碗心头血,否则世上再没有办法解开蛊毒。
苏堂已死,世间再无解药。
苏酒已经替燃燃擦干净额头,又轻柔地把他放进摇篮里。
萧廷琛往后仰倒,慵懒地睡在了舆图上。
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看苏酒一边晃着摇篮,一边轻言细语地给苏小狗讲睡前故事。
烛火葳蕤。
地龙燃得很暖,少女穿霜白寝衣,鸦青的漆发披散在腰下,周身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比江南的春阳更加婉约。
她眉目如画,清媚撩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姑娘呢?
温婉如斯,令他心动。
萧廷琛欣赏着,内心的暴躁逐渐被抚平。
长夜漫漫,花窗外静落的细雪不知何时演变成鹅毛大雪,在落了大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歇下。
寝屋静悄悄的。
燃燃已经睡着,苏酒趴在摇篮边打瞌睡,俨然困顿模样。
烛花静落,萧廷琛歪躺在地,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捧着本医书细看。
医书上记载着许多疑难杂症和治疗办法,萧廷琛翻来翻去,突然注意到“失忆症”三个字。
原来人并不会真的失去记忆,那些记忆只是暂时封存在脑海深处无法提取。
想恢复缺失的记忆,可以让她重新经历过去的事,但必须是曾让她刻骨铭心的那种。
萧廷琛一脸深思地点点头。
他合上医书,望了眼窗外的雪夜,又望向苏酒。
他挪到苏酒身边。
少女两只手搭在摇篮上,约莫是寝屋太暖的缘故,她睡得小脸酡红非常香甜。
萧廷琛捏了下她暖呼呼的小脸蛋,拿狐裘裹住她,又轻手轻脚地把她打横抱起。
他抱着苏酒去了屋外。
苏酒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她迷迷糊糊听见挖土的声音,难受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个大土坑里,萧廷琛拿着铁锹,正忙着把土壤和积雪铲到她身上。
她呆愣了好几瞬,旋即发出尖叫!
这厮竟要活埋了她!
她哭着跳起来,艰难地拖动脚踝上的寒铁链,连滚带爬、边走边跳地逃了!
萧廷琛停下铲土,好奇地目送她兔子似的跑远。
“啧,看来被活埋的记忆还不够刻骨铭心啊……要不,再换个更刻骨铭心的?”
男人陷入沉思。
苏酒慌慌张张地冲进江渚之上,闯进一座暖和的雅间。
南宫奈奈正坐在案几旁吃酒,好奇地望向惊慌失措的少女,“这不是苏姐姐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说着,递给洪太师一个眼色。
老人起身,不动声色地朝她福了福身,带着婢女们退出了寝屋。
苏酒在南宫奈奈对面落座,仍有些喘息未定。
南宫奈奈递给她一盏温酒,“知道苏姐姐在江渚之上住着,只是朕公事繁忙,因此未曾得空前去探望。还听说姐姐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想必姐姐定然也不识得朕是谁。”
“南宫奈奈。”
苏酒轻声。
她是失忆又不是失智,当女帝的那些天当然也曾研究过天下大势,自然知道除她之外西婵女国也有一位女帝。
“苏姐姐好厉害。”南宫奈奈微笑着拍了拍掌,“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如苏姐姐,这一年来深居南疆,不仅立了颜鸩做帝君,甚至还有了他的孩子……你已另有家室,按理说你和怀瑾哥哥犹如破碎了的镜子,已不再有重圆的机会,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待在他身边呢?苏姐姐,现在南疆和大雍两国交战,你应该回南疆才对。”
苏酒喝了几口温酒。
酒水醇厚,令人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她扯了扯脚踝间的锁链,“便是我想回去,也得回得去才是。”
南宫奈奈意味深长地笑了,“只要苏姐姐有心回南疆,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甚至,我还可以帮你把燃燃一并送回南疆……”
老狗:我要考虑考虑我干过什么让苏小酒刻骨铭心的事
第929章 再有下次,把你脖子拧断
十三岁的少女,声音非常稚嫩。
却在寒夜之中透出浓浓的蛊惑和危险。
苏酒直视她的双眼,“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苏姐姐说笑了。你我过去情同姐妹,我帮你只是出于朋友间的道义,又怎会要求你付出什么?”
苏酒莞尔,“如果我没猜错,你应当喜欢萧廷琛。”
心事被拆穿,南宫奈奈反而笑容更盛,“是,我确实喜欢他,从很多很多年前就喜欢。苏姐姐,我喜欢他爱你时的深情,我觉得我可以取代你,成为他藏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女人。反正你也不再爱他,不如主动离去,把他让给我……”
苏酒准确地捕捉到她的措辞。
不再爱他……
那么,她从前爱过他吗?
南宫奈奈自知说漏了嘴,浅浅抿了口酒,笑容颇为无奈,“苏姐姐聪慧过人,果然在你面前还是不能大意……只是爱过又如何,那些刻骨铭心终究只是你记不起来的过去。苏姐姐,咱们做个交易吧,我送你和燃燃离开南疆,你再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如何?”
槅扇被人推开。
萧廷琛出现在门槛后,笑容风雅,“小酒。”
苏酒浑身一僵。
男人不紧不慢地跨进门槛,牢牢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案几旁牵了起来。
苏酒被他活埋的行径吓到了,面对他时仍然有些畏惧,甚至不敢直视他。
萧廷琛仿佛察觉不到她的情绪,温柔地替她捋开额前碎发,“夜深了,咱们也该就寝。”
说着,带她朝屋外而去。
走出几步,他忽然侧目盯向南宫奈奈。
南宫奈奈朝他扮了个鬼脸,笑容活泼又可爱,丝毫没有被撞破秘密的尴尬和窘迫。
萧廷琛也笑了,宛如冬雪肆虐,邪佞嚣张。
他薄唇微启,用唇形悄无声息地对南宫奈奈说了一句话。
——再有下次,把你脖子拧断。
一字一顿,狂妄至极。
南宫奈奈目送他踏出雅座。
洪太师从外面进来,紧张道:“陛下?”
南宫奈奈喝了口酒,双手捧住小脸,“他说,再敢教唆苏酒,就把我的脖子拧断。”
洪太师那日在战场上见识过萧廷琛和颜鸩厮杀时的疯狂暴虐,下意识望了眼自家主子那纤细的小脖子,轻声道:“臣观陛下脸色,似乎并不畏惧?”
少女眉眼弯弯,“刚刚是有点脊背发凉,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这是他对苏酒深情的体现啊!他对苏酒爱得痴狂,将来我得到他时,他一定也会这般痴狂地爱我。太师,这是好事呢。我呀,爱死他癫狂病态的样子了!”
洪太师简直听得抓狂。
她觉得她家女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养歪了,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萧廷琛那种疯狗似的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
难道现在的年轻姑娘,跟她们那个时候的审美不一样?
……
苏酒被萧廷琛抓进顶楼雅座。
少女心慌慌的,进屋之后就裹住被子,小心翼翼跪坐在摇篮旁,用那双澄净的鹿眼死死盯着萧廷琛。
仿佛是在随时准备抱着儿子跑路。
萧廷琛盘膝坐在蒲团上,随手拿了细烟管点燃,瞥了眼她和燃燃,又不动声色地熄灭。
他耐着心解释道:“你说你想找回记忆,我翻过古籍,必须让失忆者重新经历一番过去刻骨铭心之事,才有可能想起从前。所以我刚刚活埋你,只是为了唤醒你脑海深处的记忆。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什么也没记起来。”
苏酒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难道你曾经活埋过我?”
萧廷琛:“……”
为啥他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这问题叫他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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