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抿了抿小嘴,眉眼无波也无澜。
“苏酒!”谢容景几乎崩溃,“萧廷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苏酒垂下眼帘。
细白小手不安地蜷缩进琵琶袖中,面对男人的厉声叱问,她无言以对。
“砰!”
谢容景随手砸了小佛桌上的珐琅彩建盏。
茶水溅了满地,逐渐冰凉冷却。
他忽然恶狠狠抓住苏酒的细肩,“苏小酒,跟我说句话会死?!从前萧廷琛为我和薛熙雯赐婚时,你不是相当反对吗?!怎么现在又不反对了?苏小酒,我亲近别的女人,你不会妒忌不会心痛吗?!”
丹凤眼湿润泛红。
他宛如溺水之人,拼命想从苏酒这里得到一线生还的希望。
可是苏酒给不了他。
少女的细肩被他抓得生疼,泪珠子一颗颗滚落,瞧着可怜至极。
“操!”
谢容景看见她哭就烦。
她是他心爱的姑娘,又不是他麾下的士兵,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仿佛说句重话都不成。
他松开手,暴躁地踹翻两把太师椅。
他猛然瞪向她,“不准再哭!”
苏酒反而越发哭得变本加厉。
谢容景从不知道苏酒这么爱哭,他随意说两句话她就哭了!
更不知道她哭的时候,萧廷琛都是怎么哄她的。
男人抓耳挠腮,“苏小酒,你他妈能不能别哭了?!”
苏酒捧着绣帕,一双鹿眼哭得红肿如核桃。
本来这些委屈倒也能勉强咽下,可骤然哭起来,就像是大坝决堤,再也止不住汹涌而至的泪水。
谢容景烦躁不堪。
“操!”他抬脚踹翻整张檀木镂花圆桌,黑着脸冲到苏酒面前,“老子给你买糖吃,你别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扯从前的事,我求求你你别哭啦!”
苏酒趴在小佛桌上,哭的纤细双肩剧烈颤抖。
本就清瘦娇小,胭脂红的袄裙衬得她弱不胜衣。
泪水把小脸染成绯红湿润,宛如暴风雨中娇嫩的牡丹,实在叫人心疼。
谢容景在她跟前蹲下,捧起她的一只小手手,耐心轻哄:“要不你打我几拳解解恨?”
苏酒一点儿也不想打他。
她抽回手,依旧揪着帕子掉眼泪。
谢容景懊悔的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吩咐小厨房多做些甜糕哄人,忽然听见苏酒呜呜咽咽地细声道:“想去见他……”
男人愣了愣。
他望向她,少女漆黑修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澄澈的鹿眼透出一点点期盼和小心翼翼。
他的心都化成了水,哪里还敢吃醋发脾气。
他认命般点头,“好好好,见他,见他!”
然而他到底不愿看见苏酒和萧廷琛卿卿我我。
他亲自把苏酒送上去梨园的马车,塞给她一只温热的小手炉,叮嘱道:“两个时辰内必须回来,如果回的晚了,以后都不准再去见他。”
苏酒点点头,把拖在马车外的裙裾收拢。
马车沿着积雪的巷道,摇摇晃晃往梨园而去。
檐下一排排冰棱晶莹剔透,青石板边缘积着白雪,临近黄昏的暮色冷峻又温柔。
一如谢容景沉默的面庞。
马车终于驶到梨园,苏酒抱着小手炉、拎着食盒,迫不及待地奔向斗兽场。
这个时间斗兽场的客人都散了,野兽被关在铁笼里,负责管理梨园的几个商人正凑在一块儿清点账目。
“嘿嘿,十年后重开斗兽场,第一天就给咱赚了足足八千两银子!可比搞那咿咿呀呀的戏楼赚钱多了!”
“也不瞧瞧是谁亲自登台表演,那可是萧廷琛,从前坐过龙椅的男人!就冲他这个噱头,咱们将来能赚翻天!”
“哼,管他是谁,就算是条龙,到了咱们的地盘也得给老子盘着!”
苏酒站在门槛外,小脸清寒,“他在哪儿?”
几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询问,苏酒低头从宽袖里取出一锭白银,“我想见他。”
苏酒被领到斗兽场内的一间地牢。
光影昏暗,一盏肮脏的油灯勉强照亮了地下。
萧廷琛盘膝坐在稻草堆上,身上的伤口被草草包扎。
脚踝上依旧扣着铁圈,厚重的锁链从铁圈连到牢门,再用沉重的铁锁牢牢锁住,把他的活动范围局限在这座小小的牢房。
他端着一碗面,很认真地吃着。
引路的商人替苏酒打开牢门,笑道:“牢里脏,姑娘将就点吧。朝廷有旨,这个男人非常危险,所以绝不能解开他脚上的枷锁。我在外面候着,姑娘有什么事叫我就成。”
萧廷琛瞧见苏酒,不觉愣了愣。
他下意识把面碗藏到身后,弯起的桃花眼无辜又可爱,“啧,妹妹怎么来了?”
第787章 怀瑾真可爱!
苏酒看着他。
铁牢肮脏污秽,寒冬里格外阴冷潮湿。
他胸膛上缠满绷带,因为没有好好处理伤口,血水几乎染红了绷带。
只穿一条薄薄的黑布裤子,布鞋底子早已崩断,脚趾头露在外面,冻得通红僵硬。
藏在背后的面碗,不知是从哪个旮沓角落搜罗出来的,碗身没洗干净,碗口豁了几个口子,里面黑糊糊的面条没见几根,大半都是清汤寡水,半点儿油沫都没有。
面碗旁还藏着两个窝窝头。
瞧着又干又硬,甚至隐隐还有股馊味儿,可他各自啃了一半儿却没舍得丢掉,似乎是打算泡在面碗里吃……
苏酒鼻尖一阵阵发酸。
她在男人面前蹲下,把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精美膳食。
萧廷琛舔了舔唇瓣,笑意温柔,“妹妹果真爱我。”
他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拈起牛肉片塞嘴里。
也不知饿了多少天,两斤牛肉风卷残云般消灭得干干净净。
苏酒看着他狼吞虎咽,暗道她再不爱他,天底下大约没人爱他了……
“你慢点吃,”她轻声提醒,“食盒里还有很多。”
萧廷琛终于吃饱,她取出帕子,仔细给他擦干净嘴角。
萧廷琛握住她的细腕,霸道地把她拽进怀里。
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他的桃花眼噙着点点笑意,“为了妹妹,为了宝宝,我要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苏酒默了默,没有告诉他实情。
她挽住男人的脖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会等你……”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低沉的脚步声响起。
苏酒望向漆黑甬道,有人持火把而来。
走近了,来人穿本黑色大氅,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嫣红薄唇邪肆勾起,他缓缓摘下兜帽,与萧廷琛几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笑意吟吟,“好一对落难鸳鸯……”
低沉沙哑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苏酒下意识护在萧廷琛面前,鹿眼中满是警惕,“你想做什么?”
元晟没管她,戏谑目光只落在萧廷琛脸上,“白日一见,便觉亲切。好歹是同根而生的兄弟,能否与朕单独说两句话?”
苏酒迟疑地望向萧廷琛。
狗男人始终笑眯眯的。
她默默起身,暂时离开牢房。
元晟慢条斯理地拨亮油灯。
薄金色的灯火,使他的侧脸轮廓呈现出一抹温柔,“疼不疼?”
萧廷琛把玩着脚上的锁链,“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问我疼不疼的吧?”
元晟低笑。
他转向萧廷琛,桃花眼漆黑深沉,“继续呆在长安,会死的哦。”
萧廷琛继续把玩锁链。
他当然知道继续呆在长安会死掉。
等那些世家羞辱够他了,他会被毫不留情地折磨而死。
可是想离开长安,也未必那么简单。
“朕初登大宝,欲要大赦天下。可弟弟的罪行触目惊心,着实不在大赦的条款之中。但朕寻思着朕乃是心地善良之人,左思右想,不如把弟弟流放凉州,既能惩罚弟弟,又能全了朕兄友弟恭的名声,你意下如何呀?”
萧廷琛挑眉。
他望向元晟。
这个与他双胞同生的兄长,站在薄金色灯火中,笑得像只狐狸。
长夜的地牢里,看着怪瘆人的……
萧廷琛垂下双眸,捏着铁链没说话。
流放凉州,对目前的他而言已是上上策。
只有远离长安,他才有休养生息、重新培植势力的机会。
见萧廷琛没有反对,元晟在他跟前蹲下。
替他勾起几缕碎发,他温声:“怀瑾是不是觉得,朕特别有当哥哥的样子?你有没有感动到想哭的冲动?有没有抱抱朕的冲动?来,朕就在这里给你抱。”
萧廷琛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冷声:“不想被铁链勒死就赶紧滚!”
“啧,怀瑾真可爱,发脾气的模样好像小老虎……”
元晟笑眯眯的,竟然伸手去捏萧廷琛的脸蛋!
萧廷琛怒极,不管不顾地袭向元晟!
可惜指尖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就被对方一脚狠狠踹翻!
元晟悠闲地踩在他的脊背上,看着他愤怒抓狂的样子直乐呵,“还是自家弟弟可爱,瞧瞧我家怀瑾生气的小模样,气鼓鼓的,简直叫朕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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