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笑意盈盈,又顽劣地揪了下他的大胡子,“这可是你说的……”
……
萧府,寒露院。
暮色昏惑,檐下几盏风灯散发出微弱光芒。
无数箱笼堆积在院外,满府侍女小厮远远站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滴水成冰的寒冬,晓寒轻身着梨花白轻纱襦裙,满头青丝披散在腰际,美眸泛红,怔怔凝着院落里的男人。
寒风刮得她面颊生疼,她勉强笑了笑,“萧廷修,你要休我?”
萧廷修立在檐下。
姿容犹如瘦雪轻霜,俊脸上镌刻着入骨的冷峻和威严。
面对她的质问,他声音冷淡:“清秋郡主的封地是江南府和宋州府,长安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清秋郡主……”晓寒轻呢喃着这个称呼,笑容妩媚却凄凉,“萧廷修,你分明是恨我背叛萧廷琛。”
萧廷修不置可否。
晓寒轻一步步走向他,“我自幼在天香引长大,想过好日子,就得听帝师的话。萧廷修,你知道帝师的势力有多么庞大恐怖吗?!如果我不按照他的吩咐办事,不止我会被处死,就连萧家也在劫难逃!我为了萧家背叛萧廷琛,我为了你背叛萧廷琛,何错之有?!”
她站在台阶下。
仰起的小脸,细白清媚,两行泪水潸然滚落,极为凄凉。
寒风卷起她的宽袖和裙裾,她美的宛如神女。
可纵然她再如何美貌,萧廷修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男人负手而立,侧脸冷峻,“你走罢。”
“萧廷修!”
萧廷修从怀中取出一封拟好的休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晓寒轻浑身轻颤。
她颤巍巍接过休书,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得稀碎!
她把碎纸扔进风雪中,不顾一切地抱住萧廷修的劲腰。
萧廷修面无表情地挣开她,转身踏进院内。
晓寒轻狼狈跌地,不管不顾地扯住他的袍裾,“修!”
含泪的呼唤,并不能使萧廷修回头。
男人冷漠地挣开她的手,消失在院落之中。
大雪肆意,几乎染白了晓寒轻的鸦青长发。
她低着头,泪水滚落在冰冷的台阶上,与积雪消融在一处。
侍女担忧地扶起她,“郡主……”
萧廷修立在寝屋,英俊的面庞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他挽袖提笔,在宣纸上迅速写下一封奏章。
烛花轻落,墨字力透纸背。
落下最后一笔,男人合上奏章,取来官帽和相印,沉默而端严地放在奏章旁。
他从木施上拿起一件,义无反顾地踏进屋外的风雪。
……
炎兴街。
小宅院布置得温馨干净,寝屋里点着枝形灯盏,在风雪夜里格外温暖。
床帐低垂,姿容阴鸷冷冽的男人,正轻抚爱妻的长发。
正是萧微华和萧凤娴。
萧微华凝着少女绝色的容颜,指尖小心翼翼勾勒出她的眉眼,语调透出几分讨好和怜惜。
萧凤娴眼睫轻微颤动。
萧微华耳尖爬上红晕,抓住少女细白的小手,温柔地亲了亲,“对不起。”
萧凤娴轻哼一声,累得说不出话。
萧微华哄着她睡了,才轻手轻脚地下榻更衣。
萧廷琛倒台时,他也被罢官在家。
这段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没有那个太阳般的男人领路,他举步维艰。
他仔细束好腰封,又摘下挂在墙头的佩剑。
第791章 恭送……吾皇!
他走到榻边,低首亲了亲萧凤娴的眉眼。
“男儿一世,为情,也为义。他对我有再生之恩,我只认他一个主子。他被流放凉州,我必定拼尽性命随驾保护。此去山高路远,尚不知是否还有回来的那天。若我不能归来,凤娴可另嫁他人,萧微华绝无怨言。”
一张宣纸用白玉镇纸押在桌上。
字迹凌乱丑陋如鸡刨,却字字真心、句句真切。
一瘸一拐的小马夫,带着他的佩剑,义无反顾地踏出小宅院。
风雪很大,但他毫不畏惧。
红烛滚落蜡泪,萧凤娴披着外裳站在窗前,细白掌心死死攥着那张宣纸。
她目送那个高大却瘸了腿的少年消失在风雪中,抬手摸了摸眼角,竟抹了满手的泪。
“萧微华,我等你啊……”
少女笑容温柔。
……
长安的冬夜极为热闹。
长街上挂满灯盏,熙熙攘攘的百姓摩肩接踵,临街的炸年糕、烤玉米摊子散发出浓郁香味儿,把小孩子们馋的不行。
裁莲风露香。
花柔柔衣衫不整,趴在榻上哭得厉害。
他挽着兰花指,指向屏风后正更换衣裳的女人,“你用完了人家,就一脚把人家踢开,你好狠的心肠!洛梨裳,别忘了那个宫变的风雪夜,是谁救活你的!”
萧廷琛倒台的那天夜里,皇宫里硝烟不绝。
洛梨裳作为萧廷琛的人,在战斗中受了重伤,拼死逃出皇宫,最后晕倒在裁莲风露香后门。
是花柔柔救了她。
洛梨裳掸了掸劲装,踏出屏风。
她挽着利落的男子发髻,脚踩鹿皮长靴,灯火下剑眉凛冽、英气蓬勃。
她饮下一盏热酒,冷眼睨向花柔柔,语调极为霸道慵懒,“若非本宫有身体需求,谁他妈看得上你?花柔柔,本宫临幸你是你的荣幸,你应当谢恩才对。”
她是个成熟的女人。
虽然喜欢甜美的小姑娘,但身体却本能的有那方面的需要。
花柔柔虽是个男人,但生得细皮嫩肉,味道确实还不错。
“嘤嘤嘤……”
花柔柔哭哭啼啼,“人家还是第一次,你好坏……你要对人家负责嘤嘤嘤……”
洛梨裳不耐烦地皱眉。
她强忍着烦躁走到榻边,一巴掌拍在他脸蛋上,“你再哭试试?!”
花柔柔捂着脸蛋,委屈巴巴地坐起身。
细嫩的小手手轻轻勾住洛梨裳的袖角,他梨花带雨,“那你能不能留下?人家想对你以身相许……”
洛梨裳拿起佩刀挂在腰上,瞧他实在可怜,只得安慰道:“顶多两年本宫就回来了,到时候本宫八抬大轿娶你啊。”
“这可是你说的!”花柔柔娇羞地伸出小手指,“人家要跟你拉钩钩……”
拉钩钩……
“幼稚!”
洛梨裳黑着脸与他拉了钩钩。
她从二楼花窗翻身落在长街上,身形犹如一阵轻风,倏然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花柔柔趴在窗畔,可怜兮兮地挥挥小手绢,“你可一定要回来呀!人家等你哦!”
……
长安城郊,十里长亭。
河堤凝结成冰,两岸的柳树光秃秃的,枝桠上落满积雪。
萧廷琛立在亭子里,陆存微在他旁边絮絮叨叨:“我给你备了很多好东西,都装在马车里了。对了,里面还有个药箱,藏了好些珍贵药膏……”
萧廷琛听而不闻,桃花眼漆黑深沉,静静凝着来时的路。
积雪掩盖了车辙痕迹,黑夜笼罩着远处,那个姑娘还没有来……
薄唇勾起一抹轻笑。
早就该猜到谢容景不可能放人,他在奢求什么呢?
“……妹夫啊,凉州民风淳朴又彪悍,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不会欺负你的。”陆存微老有经验了,“凉州一共有五十三座花楼,里面好些美人才貌双全,不如我给你写一张单子?”
说完,察觉到周宝锦呆萌的小眼神,急忙住嘴。
他还要再唠叨唠叨,萧廷琛转身,踏进押送囚犯的青皮马车。
“妹夫呀,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要走了?!”
陆存微急了,连忙招呼他带来的马车跟上。
两辆马车在雪夜中渐行渐远。
陆存微总觉如鲠在喉,突然追出去,跟在马车后大喊:
“妹夫,你曾对我说过,真正的男人,值得卧薪尝胆,东山再起!妹夫,我等你东山再起的那天!我,我继续给你当一品带刀侍卫——!”
男人的吼声穿透风雪。
萧廷琛平静地坐在车厢里,勾了勾薄唇。
被镣铐锁紧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攥紧。
是啊,真正的男人,值得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他萧廷琛,会东山再起!
马车行驶了一里地,突然徐徐停下。
负责押送的小吏恭敬地请萧廷琛下车,说是有贵人探访。
萧廷琛下了马车,瞧见萧廷修牵一匹马,静静立在雪天之中。
他笑意凉薄,“大哥深夜前来,是为了送行,还是为了送我上路?”
这么说着,双手不动声色地抓紧镣铐。
他有信心,即便戴着这么一副锁链,他依旧能拿下萧廷修。
萧廷修面无表情地瞥向小吏。
为首的小吏,立即解开萧廷琛手脚上的枷锁。
萧廷琛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挑眉,“什么意思?”
“我这些年在朝堂活动,也有培植自己的势力。”萧廷修冷声,“别忘了,大理寺从前是我的地盘。”
萧廷琛望了眼那几个退避到马车另一边的小吏,“他们是你的人?”
“是。”萧廷修褪下厚重温暖的貂毛大氅,亲自为萧廷琛裹上,“你还记得当年金陵城中,我曾告诉过你,我与徐继水效忠的人是元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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