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如果萧秉文是个心地慈和的老人也就罢了,就他那副德行,如果住进来,小哥哥心里不膈应才怪!
她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去门口瞧瞧。”
来到府邸外,果然瞧见四周围了不少人。
都是官宦家的小厮、婢女,大约是为了给自家主子打听消息的。
萧秉文病恹恹地坐在担架上,额头扎着一块白布,随行的人也都披麻戴孝,还有哭天抢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雍王府哭丧的。
注意到苏酒出来,萧秉文哑声骂道:“不孝的东西!还不把我抬进府?!”
苏酒立在檐下,嗓音温软,“萧尚书府里的丧事还没办完,这么着急登门,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萧秉文冷笑,“我夫人和瑞儿都没了,如今没个去处,只能住在我孙子家里!如果萧廷琛今日敢把我拒之门外,我明日就要告上金銮殿,问问皇上,何为孝道!”
大齐十分重视孝道。
比如顾樨逝世,萧家的两位老爷就被停官罢职,以便扶棺回江南,在江南守孝三年。
萧秉文拿“不孝”做文章,苏酒根本没办法替萧廷琛回绝他。
她思考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松口,让谷雨带人把萧秉文抬去明珠苑。
今日神武营很忙,萧廷琛直到入夜才回府。
苏酒替他除去外裳,捧了温水给他洗脸,顺便把元拂雪和萧秉文的事情告诉了他。
萧廷琛搂住她的细腰,在烛火下认真地凝视她的眉眼。
苏酒有点疑惑地摸了摸面颊,“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
“那你看着我什么?”
“我在琢磨,我的女人怎么就那么贤惠?”
元拂雪进府,她不吵不闹不吃醋,心平气和。
萧秉文一把年纪却耍无赖,在府门口拿“不孝”当借口使下马威,她并不恼怒地受着,还把他抬进府里住下,在外人面前维护了他萧廷琛的孝道。
如洛梨裳所言,他娶了个贤惠的女人啊!
吾妻当如苏酒,莫不如是。
男人目光灼灼。
苏酒被他夸得难为情,含羞带怯地别开视线,“我才没有那么好……”
“傻姑娘,”萧廷琛弯腰凑到她面前,点了点她的鼻尖,“这种时候,你该问我要奖赏才是。花楼里的姑娘动不动就撒娇讨赏,你也该学学。”
说完,才察觉失了言。
苏酒脸上的绯红褪得一干二净。
她小脸苍白,转身钻进床帐。
她把自己蒙在缎被里,开始细声啜泣。
萧廷琛急忙追过来,“苏小酒……”
他想扯开缎被,苏酒却紧紧抓住被子,哭腔委屈:
“花楼里的姑娘?在你萧廷琛眼里,我就只能和花楼里的姑娘相提并论?是,我只是个侧妃,只是个妾,只是个玩意儿!你欢喜我时,我便是你的女人。不欢喜我时,就像你那晚在猎场时所说,可以随时休弃,可以随时送人……萧廷琛,我讨厌你!”
萧廷琛急了。
他只是希望苏酒能够活得自由,可以像别的女孩儿那般肆意妄为,可以对他任性撒娇。
在他眼里,她从不是可以随意送人的物件儿。
他趴在缎被旁,声音小小:“苏小酒,我错了……”
少女哭得更加委屈。
萧廷琛神情黯然。
他知道做妾是委屈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而她从一开始,就把那份痛苦埋在心里,甚至从不曾埋怨他。
他刚刚那番话,彻底勾起她埋在心里的痛苦,彻底伤了她的心。
萧廷琛烦恼地抠了抠缎被上的绣花。
他只会和苏酒斗嘴打架,安慰人这种事,真的不擅长。
仔细想想,苏小酒不怎么爱金银珠宝,也不怎么爱绫罗绸缎、珠钗首饰,对权力似乎也没什么渴望。
她像是遗世独立、清心寡欲的一株青莲,外人以为她温婉可亲,却不知真正走进她心里,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力。
而今,他的胡言乱语又伤了他们的感情。
萧廷琛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良久,他实在想不出法子,只得凶巴巴地威胁她,“苏小酒,你再躲在被子里哭,我就把你捆进被子里。”
苏酒继续哭。
萧廷琛“啧”了声,取来绳子,用缎被把苏酒一层层卷起来,从外面给她捆得严严实实。
苏酒:“……”
她被卷在被子里,还捆得那么紧,挣都挣不出来。
萧廷琛自己说错话,却来威胁她,威胁不成,居然真的把她捆了起来,他还要不要脸?!
萧廷琛好整以暇地坐在榻边,望着榻上那只“巨型毛毛虫”,好心情地拍了拍,“还哭不哭?”
苏酒好想咬死他!
第559章 吃我的喝我的,还不给我生孩子
两人正闹着,
白露敲了敲门,“主子,萧尚书在明珠苑闹,嫌晚膳不合胃口。厨子已经换了三桌菜,他仍旧不满意。”
萧廷琛嫌弃,“随他闹。”
白露:“可是他宣称要写奏章给皇上,告主子虐待他。”
萧廷琛:“……”
为老不尊,真是人憎狗厌。
他抠刮着缎被上的绣花,淡淡道:“去告诉他,要弹劾尽管弹劾,都是姓萧的,如果孤被褫夺封号,他萧秉文也别想飞黄腾达。”
白露立即去办。
床帐深处,苏酒艰难地扭动,试图从被子里钻出来。
扭了半天,她终于探出个脑袋。
萧廷琛望去,小姑娘鬓发散乱,微微喘息着,因为刚刚哭过,潮红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一双鹿眼湿润可怜,正狠狠瞪自己。
他好笑,“不哭了?”
苏酒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分房睡!”
萧廷琛被赶出了寝屋。
他抱着被子枕头,默默立在檐下。
寒风拂面,游廊里路过的侍女瞧见他的狼狈样,纷纷捂嘴窃笑。
霜降领着两个侍女来送晚膳,好奇道:“主子,您站这儿做什么?”
“吹风。”
“吹风?春寒料峭,这夜风冷的很,有什么好吹的?主子呀,你不会是被娘娘赶出来了吧?呀,你被赶出寝屋了?!”
萧廷琛皮笑肉不笑,弯起的桃花眼莫名瘆人。
霜降哆嗦了下,急忙领着婢女走开。
今夜萧廷琛宿在书房。
苏酒挑亮灯火,拥着被衾翻看书卷,却怎么都看不进。
唇瓣的弧度微微下压,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萧廷琛那句话。
——花楼里的姑娘动不动就撒娇讨赏,你也该学学。
兴许他只是无意说说,却不知道对她而言,这种话究竟有多伤人。
她合上书卷,辗转难眠。
翌日。
苏酒起床梳洗,随口问道:“他呢?”
白露替她簪上发钗,“王爷去上朝了,今儿不必去神武营练兵,大约能早些回府。”
苏酒眼眸微动。
用罢早膳,她翻了翻衣橱,却没能从萧廷琛的衣裳里找到谢容景的玉佩。
白露跟在她身后,“娘娘在找什么?”
“没什么……”
苏酒蹙眉,想了想,快步往浣衣房走。
宽敞的院子里,侍女正在捶洗萧廷琛春猎时穿的那几套衣裳。
她上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王爷的袖袋里,可有藏什么东西?”
侍女起身,恭敬道:“回侧妃,奴婢捶洗前检查过,王爷的衣裳里没有任何东西。”
苏酒瞟了眼那一大盆衣裳,有点儿失望。
白露更加好奇,“娘娘,你到底在找什么?你跟奴婢说说,奴婢兴许知道呢?”
苏酒犹豫了下,轻声道:“找一块佩玉。”
白露:“是怎样的佩玉?”
“刻有‘谢’字的佩玉。”
清润而戏谑的嗓音突然响起。
苏酒猛然回头,萧廷琛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把玩着两颗核桃,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微笑。
瞳孔微微缩小,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萧廷琛……
他是怎么知道的?
白露和浣衣房的婢女、婆子见气氛不对劲,纷纷低眉敛目地退下。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苏酒和萧廷琛两人。
萧廷琛步步逼近。
苏酒步步后退。
她低垂眼帘,突然记起营地那一晚,萧廷琛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小酒,所谓夫妻,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对我,毫无信任。
原来他知道,他知道那晚她让他去洗澡,是为了拿玉佩。
而他的潜台词是,他不会出卖谢容景。
少女纤细的脊背,重重撞在院墙上。
面前拢下大片阴影,男人身上特有的崖柏木香扑面而来。
萧廷琛挑起她的下颌,冷笑,“你觉得,我会利用那块玉佩出卖谢容景?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人?苏酒,你说我阴狠毒辣,我认。但你说我薄情寡义,我不认。”
苏酒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男人的桃花眼深沉漆黑,掌控欲极强。
良久,她轻声:“我只是想确保万一。谢容景待我很好,我不希望他出事。如果你和谢容景的位置对调,或者哪怕这事儿搁在花柔柔和宝锦身上,我同样会毫不犹豫地为你们去偷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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