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新妇上族谱,郑氏一族的族长都会细细的讲述这几位牌位入祖祠的女子的故事,教导新妇要做一个孝顺贤德的媳妇。
桑叶怔怔的看着那几个牌位,不知怎的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心酸。为这些女子的时运不济感到悲哀,也佩服她们所作出的那份选择的勇气。
在丈夫死后,她们之所以选择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枯守夫家的一切,有部分原因是对亡夫的感情作支撑,更多的怕是被迫无奈才会选择留下。
毕竟顶着克夫的名声,再想嫁一个好人家难如登天。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她们能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公婆养老送终,单单这份善良和大义就教人心生敬佩,并不是所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待族长将这五位女子的经历事迹说完,就开始念起妇则来。他念一句,桑叶等人就跟着念一句。妇则的内容,也是跟孝道仁义有关,多是教导女子该如何为人妇为人媳。
用现代人的观念来看,有一半是封建糟粕,但是就这个时代而言,是再正常不过了。桑叶嘴里念着,并没有往心里记。
直到族长问起她的姓氏名谁,用笔将她的姓氏写在郑凛的名下,上族谱终于告一段落。以后,她就是郑桑氏,直到身死的那一天,墓碑上名字也是这三个字。
桑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却罕见的有种落叶归根之感。她暗自失笑,在族长的喊“起”声中,一步步走出了肃穆的郑氏祠堂。
这是桑叶第一次进祠堂,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次了!
甫一走出去,外面灿烂的阳光刺的桑叶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等她终于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男人一脸关切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郑凛毫不顾忌四周看过来的目光,径直的握住妻子的手略带紧张的询问。
桑叶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笑:“没有,跪的时间不是很久,你不用担心。”
郑凛的脸色缓和下来,扶着她的胳膊下台阶:“我扶你去外面,娘在外面等你,待会儿祭祖完,你跟娘先回去休息,我留下来收拾东西就好。”
“好。”桑叶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男人的心意。
虽然跪的不是太久,她能忍得住,但是待会儿正式祭祖还要跪,怕是要累的慌了,尤其是跪在冷硬的地上,膝盖多少有些受不住。
跟在桑叶身后出来的几个小媳妇羡慕的看着夫妻俩的背影,在人群里没有搜寻到自己的男人,心里多少有几分失落,只是这份失落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别的事遮掩过去了。
新妇们上完族谱,接着就是给前年出生的年满周岁的孩子上族谱。
鉴于这些孩子还小,什么也不懂,上族谱的仪式就简化多了,直接由大人抱着替各自的孩子在祖宗们面前磕头,然后报上给孩子的名字,由族长写到族谱上各自父母的名下,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紧接着,祭祖仪式就真正开始了。
整个过程,比新妇上族谱要复杂的多。先是几位族老向先祖献上祈福词,接着就是族长叙说这一年来村里发生的大事,汇报村里新增人口、田地等方方面面的事……直到最后,就轮到一支支族人向先祖叩首祭拜。
所有人前前后后跪了大约半个时辰,除了像桑叶这样少数身子不方便的人,膝盖上都绑了厚厚的护膝等物,其他人为显示对先祖的敬意,膝盖上什么也没有,就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长时间的跪拜,就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媳妇儿都受不了,不可谓不辛苦。
待仪式完成,孟氏还是被跪在身侧的桑叶搀扶起来的,甚至有个年纪大身子不大好的老妪直接晕倒在地,被儿媳妇们急急慌慌的抬回家了。
就在村民们相互搀扶,陆陆续续的打算回家时,突然,祠堂门口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锣声。众人诧异的回头,以为族长有什么事情要宣布,才发现拿木槌敲锣的不是别人,是族里的媳妇胡氏。
“胡氏,你这是作甚?”听到锣声的族长急急地走出来,一看是胡氏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瞪着还要再敲的胡氏:“今儿个是啥日子你不知道?”
胡氏瞧着横,村子里也没有怂过谁,对郑氏的一族之长却是害怕的。只是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害怕,将手里的木槌和锣交给郑大牛,老老实实的对族长说道:
“前儿个我受人怂恿做错了一件大事,险些害了人的性命,今儿个趁大家伙儿都在,我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还被我陷害的人一个清白。”
族长一愣,心念急转后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郑凛,隐隐猜到跟郑家两口子有关。
关于那个谣言,刚传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都是私底下传,郑家又没有反驳,他就没有理会,没想到会是在这儿等着!
不止族长这么想,在场大部分人也是这么想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落在了郑家人身上,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他们。
下一刻,胡氏的话就印证了众人的猜测:“先前村子里有关桑小婶儿的谣言是我受人怂恿放出去的,今儿个我要当众跟桑小婶儿道歉,求她老人家原谅!”
第233章 扮猪吃老虎
胡氏口中的“老人家”三个字,听得桑叶唇角直抽,险些忍不住直接吐槽回去。可惜,她并不能这么干。没办法,这三个字基于她是胡氏的长辈,是胡氏对她一种敬称,并不是真指她年纪大。
村民们也被胡氏的话惊到了,在他们的目光落到桑叶身上时,桑叶的脸上适时的露出震惊、委屈的神色,身子还往孟氏这个婆婆身上靠了,低着头不说话,似乎一副伤心落魄的模样。
孟氏以为她是真伤心,顿时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着。不一会儿,郑凛也来到媳妇儿的身边,跟她站在了一处,如此一来,就更是给人的一种桑叶受到极大的委屈的感觉。
想想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新媳妇,还是个孕妇,在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平白的被人泼了一盆污水,可见这些日子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真相大白,明白是有人故意陷害,不委屈才怪。
想到这一点,众人的目光就移开了,重新落到了主动坦白的胡氏身上。虽然纳闷胡氏为何会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坦白,但是也只当她良心不安才有这一出,倒是很有兴趣知道她为何要陷害老郑家的媳妇。
听胡氏的话,是有人挑唆怂恿她这么干的,那就有点意思了。
尚未离去的牛氏,在胡氏意有所指的话一出口的那一刻就顿感不妙。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胡氏,大有她敢把自己牵扯出来,就冲上去咬死她的冲动。
族里发生这种丑事,族长自然重视。听完胡氏的话,十分愤怒,当即让她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把背后怂恿之人交代出来。
“是她,就是她,是她嫉妒桑小婶儿这个大嫂,怂恿我造谣陷害桑小婶儿的。”当着郑家人的面,胡氏没敢推卸自己的责任,倒也没有忘记拉上牛氏,将自己加工过的陷害桑叶的缘由以及过程细细的说了出来。
昨天离开郑家后,胡氏就一直琢磨着桑叶提醒的那番话。她不知道桑叶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看牛氏不顺眼想借机治一治牛氏,还是单单好心提醒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这件事确实跟牛氏脱不开关系,她被牛氏坑了一把,能把她拉进来一同承担最好。就算最后侥幸被牛氏逃脱了,这一盆脏水也泼到了她的身上,想洗白也要看能不能洗的干净。
胡氏指认牛氏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炸响。没办法,牛氏跟桑氏可是亲妯娌,哪怕分家各过各的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平日里两人也没有闹出龃龉,关系就算不亲近,也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着实想不通牛氏为何要这么做。
“这胡氏怕不是推卸责任,故意攀咬人,好让桑氏和牛氏较劲儿吧?”
“不能吧,桑氏和牛氏都在场呢,胡氏敢当着她们的面这么说,就不怕她们当场对质,怕真是跟牛氏脱不开关系。”
“先听听她们咋说的,咱们光在这儿猜测也猜不出个所以。”
“……”
村民们议论纷纷,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到了牛氏的耳中,气得牛氏险些憋过气去。
这时,桑叶站出来说话了,竟是为牛氏开脱:“各位叔伯婶子,在事实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望您们莫要指责我弟妹。”
说这番话的时候,桑叶的眼睛看着牛氏,脸上露出一副伤心的神情,话里话外却很识大体,不愿意怀疑这个牛氏这个弟妹:“弟妹,你快告诉大家伙儿,说这是跟你没有关系,你快说吧,只要你说了我就信你。”
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加深了村民们对牛氏的怀疑。尤其是桑叶的神情很不对,像是知道这件事情跟牛氏脱不开关系。由此众人一道道打量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刺,直接刺到了牛氏的身上。
扮猪吃老虎这一套,分明是牛氏最擅长做的。凭借这一招,她不知道恶心了多少人。原本牛氏还想用这一招,故意透露出桑叶和胡氏串通好,故意陷害自己以此倒打一耙的牛氏,瞬间像是吞了一只活蟑螂,恶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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