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盘算原也没有错,嫁到郑家后,牛氏的生活水平直接拉高了一大截,可惜,一朝分家,成为人上人的梦彻底破灭了。
如果牛氏真聪明,就该知道靠别人永远靠不住,可惜她就是个傻的,认定自己时运不济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哪怕自己不能取而代之,也要把让自己生出心魔的人拉下来,变得比自己更悲惨。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真正快活。
牛氏阴暗的思想,桑叶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纵然这个女人觊觎自己的男人,也没把她当回事,费神去琢磨对方的想法。
帮着把祭品摆上桌后,桑叶就跟着自家男人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要不是模样气度摆在那里,看起来就跟所有新嫁的小媳妇儿没什么区别,旁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冷不冷?”郑凛握了握媳妇儿的手,发现比自己的手凉不禁担心的问。
“不冷,揣一会儿就好了。”桑叶穿得厚实,刚刚手在外面被风吹了一会儿就有些凉,身上热乎的很一点也不冷。
郑凛不放心,还是把她的双手握住了,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她暖手。
有个妇人瞧见了,打趣郑凛:“这成亲就是不一样,以前多糙啊,这会子都会心疼人了。”
郑凛没有放开手,一脸正经:“媳妇儿娶回来就是疼的。”
妇人一听,看着桑叶羡慕不已:“檩子媳妇儿有福气,嫂子我见过的人多了,没几个能像檩子这样会疼人。”
桑叶低着头,故作娇羞:“嫂子……”
在家脸皮怎么厚都没有问题,作为一个新媳妇儿,在外面还是收着点好,都是女人难免会有对比,更不能露出得意来,免得被人认为轻狂。
果然,看着桑叶这副反应,那妇人露出善意的笑容。得知桑叶要在今日上族谱,还很善意的提醒她该注意的事项,以免出错惹人笑话。
眼下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祭祖仪式尚未正式开始,由先头的妇人打头,其他对桑叶抱有好奇的人也渐渐围拢过来,有人关心她在郑家的生活,有人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也有不少人打听开春后,她娘家还要不要招人帮忙,她们能不能算一个。
这种情况正是拉进关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桑叶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娘家开春是否招人,她也模棱两可的说了两句,只说会跟娘家提一提。
这些妇人不知道桑家鲜花酱的生意依然有桑叶的份儿,就觉得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一切就跟她没有关系。听她说愿意跟娘家提一提,心里就觉得她人好了,也就没提过分的要求。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数十张桌子上的祭品已经摆的满满当当了。族长和几位族老姗姗来迟,在确定每家每户的人数后,就宣布祭祖正式开始。
桑叶第一次参与祭祖,对整个过程充满了好奇。只是不等她听清楚族长说什么,孟氏就拉着她的手指着一处屋檐下说道:“等族长说完话,就给你们这些新妇上族谱,你先去那边等着,看其他人咋做你跟着做就好。”
桑叶顺着婆婆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那里已经站着两个年轻的小媳妇儿了,看样子都是去年新嫁过来的。
孟氏不放心,絮絮叨叨的叮嘱道:“上族谱啥时候都能上,待会儿磕头要磕一会儿,你要是撑不住就跟族长说,大不了明年再上,族长会体谅的。”
“娘,我知道了,您老不用担心。”桑叶安慰着婆婆,心里有几分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孩子和上族谱之间,她肯定会紧要孩子。
郑凛也不放心,叮嘱道:“待会儿进祠堂的人不止你一个,你留意着脚下,别被门槛什么的绊倒了。”
一旁的孟氏也猛点头。
桑叶是真的无奈了,不想耳朵继续接收母子俩的念叨,索性不再说什么,直接奔着那处屋檐走去。
原本想把媳妇儿送过去的郑凛看着空荡荡的手,讪讪的收了回来,一双眼睛却没有从媳妇儿的背影上离开。
加上桑叶,这一次上族谱的一共有六个小媳妇儿,都是十五六岁水葱一样的年纪。桑叶站在她们之间,平白觉得中间跨越了好几个年龄段,直接就是初中生和社会老油条。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桑叶在人前是假装娇羞,这五个水葱一样的小媳妇儿是真娇羞。加上众目睽睽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心里怕是也想给外人一个好印象,桑叶有意跟她们搭话,一个个的声音更母蚊子叫一样,顿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趣,着实无聊的很。
就在桑叶百无聊赖之际,目光无意中跟一个人对上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去郑家主动坦白的胡氏。
胡氏不自在的笑了笑,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是对祭祖后要做的事尚存抵触。
桑叶回了一笑,就移开了目光,对胡氏的不情愿没有任何宽恕的念头。她又不是圣母,不管胡氏出于何种目的散播谣言,她都不可能对伤害自己的人心生同情。
让胡氏公开道歉已经算是宽容她了,不然依照族里对族人的相关约束,她要是死揪住不放,胡氏就更讨不了好,没准儿名字就从族谱上划去了。说起来,她已经很大度了。
见桑叶移开了目光,胡氏也松了一口气。自从离开郑家回到家里,她的心就一直惴惴的,害怕当众承认了自己做的丑事,会被人看不起,让男人孩子跟着抬不起头。
只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尤其是知道拒绝后产生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她就更不敢反悔不做。她倒是不怪桑叶提出的要求太过分,就是恨牛氏太毒辣,把自己算计到那个份儿上,让自己没能达到目的落的一身腥。
想到罪魁祸首,胡氏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索着,竟然意外的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牛氏。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默默咬牙:老娘落不得好,你这个贱人也休想干净。
见自家婆娘的神情不对,郑大牛以为她又要生幺蛾子,低声的警告道:“你就安分些,莫要再惹事,不是谁都像檩子叔他们那样,不跟你一般见识。”
胡氏一听,心里更恨了。她没敢表露出来,只是收敛了眼底的凶狠,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乱来。”
郑大牛不疑有他,见她这么说便信了:“你知道了就好,不管待会儿别人说啥,你都不要出声,总归我跟孩子们不会计较这些。”
胡氏胡乱的点点头,心思已经不在丈夫身上,自然就没听明白丈夫后面的话。
另一边,桑叶没无聊多久,她们六个人就被叫到了祠堂里,在一位族老的提醒下,跪在了郑氏一族的祖宗牌位前。
祠堂里的窗户没有打开,外面的阳光不大能照进来,就显得比较阴暗。加上没有人气,就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如果是夏天,这里怕是凉快的很了。
祠堂里供奉的牌位有不少,自最上面的那一排到最下面的一排呈阶梯式分布。桑叶略略的扫了一眼,估摸着有三四十之多。
不是郑氏族人死后,都有资格把牌位摆在这里享受后人的供奉,只有对郑氏一族做出过贡献,让全族人心甘情愿的上香祭拜才行。
一般的族人死后,家人在家里供奉牌位就够了,等三年孝期一过,将牌位等物拿去坟前烧了,以后逢年过节只需到坟前烧纸上香即可。
可以说,死后的牌位能进驻祠堂,年年被成百上千的族人供奉,是每一个郑氏族人死前的心愿了。只是能达到这个程度并不容易,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牌位能进来的也就这堪堪的几十个。
膝盖下就是光溜溜的地面,没有蒲团之类的东西。桑叶的膝盖上绑了两副护膝,就这么跪在地上聆听族长的教导,倒也不怎么难受。
族长从郑氏一族第一位可考的先祖讲起,给桑叶等人大致说了一下郑氏一族的来历以及先祖曾经为整个家族做过的贡献;剩下的先祖也按照牌位的顺序,简单的说了一遍。
让桑叶诧异的是,被讲解的先祖中,竟然有四五位是女子。一般来说,女子的牌位进祖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凡事有例外,诸如郑氏一族第三代里,就出了一个鼎鼎有名孝贤媳妇。这位媳妇嫁入郑氏将将一年,丈夫就意外去世,只给她留下了体弱多病的老父老母。
原本这位新寡的小媳妇可以回娘家另行嫁人,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这么做,反而顶着克夫的名头继续留在婆家,像丈夫还活着时那样照顾公公婆婆,直到几十年后,先后把公公婆婆也送走了。
她的孝贤得到了郑氏族人的称赞,乃至族里的风气都慢慢变好了。后来,她老的不能动,没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族里便过继了一个孩子给她,为她养老送终。等她死后,牌位就被她的养子捧进了祠堂,享受后人供奉的香火。
剩下的四个女子牌位,经历的故事同前面那位大同小异。多是以孝贤入宗祠,也有一个是教养出一个出息的儿子,中了举人当了官,为族里谋得了不少福利,死后牌位就被放到了祠堂,同样受后人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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