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保顺得了动静,走出来,看到这小厮,疑惑地问:“我就是谢保顺,这位小哥是……”
那小厮听得他就是正主,忙行了个礼,态度恭敬道:“小子是昭阳吕府的下人,听闻谢老爷家新屋落成,值此上梁大吉之际,我家老爷和少东家命我前来恭送贺礼,恭喜东君,今日上梁;张良斫树,鲁班尺量;紫微高照,大吉大昌!荣华富贵万年长!”
上梁吉语说得倒是挺溜,但是,昭阳吕府?哪个吕府?谢保顺有点懵。
那小厮见他一脸懵逼,遂提醒道:“谢老爷,我们府上的生意是祥顺斋。”
“哦哦哦,”谢保顺恍然大悟,连忙接过了匣子,道:“小哥辛苦。你们东家有心了,回去代我转告他们,改日有机会登门拜访。小哥远道而来,进去喝杯水酒吧。”
那小厮道:“不了,少东家还在等着小子回去复命,就先行告辞了。”
“那我就不强留了,”谢保顺道,“小哥好走,慢走不送。”
“留步。”
吕二上了马车,驾地一声扬长而去,谢保顺手里捧着那精美的匣子,心有感慨。
没想到吕家还挺仗义,生意都结束合作了,还记着他们,这礼数做得这般周到,不愧是城里的大户。这做派,可不是一般小门小户所能比拟的。
瞧着这礼不薄,也不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韩墨辞瞧着未来老丈人手里那盒子,剑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这吕明枫,他倒是低估了他脸皮的厚度,悠然都那样明确拒绝过他了,这厮还不死心。
这脸皮厚得,跟杨家那老四有得一拼了!
站在不远处瞧热闹的杨文俊,忽然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奇怪,好好的怎么打起喷嚏来了?莫不是有人在念他?
揉了揉鼻子,一抬头,正好跟韩墨辞幽深得可怕的视线对上。
后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眸光中明显几分不喜,还有几分幽暗。
杨文俊不禁心下一沉,难道是方才大表妹又跟他说什么了吗?所以这厮才看他这么不顺眼?
若是他去大表妹面前嚼舌根,恐怕自己去谢记做事的事,就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怎么的,杨文俊对韩墨辞,打心眼地发怵。
他也解释不了,这种怵从何而来。
谢悠然在灶房听到吕家派人前来送礼后,跟韩墨辞一样,秀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吕明枫对她的意思,都以为吕家送来贺礼,不过是念着曾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关系,所以收得很坦然,但她却很清楚,这礼是收不得的。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能不给吕家面子,那礼只能暂且收下。
她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吕家送了什么礼来,等明日再派云生去退回去就好了。
她不想再跟吕家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必须态度分明地跟他们划清界限。
她这个人行事作风向来就是这样,该怎样就怎样,绝不拖泥带水,以免滋生不必要的麻烦。
正午时分,开席了,宾客、匠人和前来帮忙的四邻纷纷入了座。
这时,又有人来了。
第336章 抢食
却是那荷塘村的苗婆子,挎了个篮子来了。
篮子里装着两条鲤鱼,两包火柴,两股竹制的筷子和一床红色的被面并一只铜麒麟。
乡下吃上梁宴的规矩,鱼、火柴、筷子是必须送的。
鱼要鲤鱼,代表富富有余,鲤鱼跳龙门;火柴代表红红火火;筷子要竹子做的,代表节节高升。
家里富裕点的,还会送只铜麒麟,或者一床红被面。
麒麟是镇宅的,红被面代表日子红火一辈子。
苗家本不宽裕,但得了谢家那么多银子,来吃上梁席的时候,就多准备了些东西。
见到她,谢家人很是意外,也很高兴。
谢保顺连忙招呼着杨氏把四宝抱过来,一边将苗婆子请到堂屋坐下。
“老姐姐,您怎么来了?”
本来是怕打扰到他们一家人,所以这次上梁并没有给他们递信儿,没想到苗婆子还是赶了来,可见也是个重情义的。
苗婆子笑着道:“听说你们家新屋落成,这不,我老婆子想沾沾喜气,讨杯水酒喝,就舔着脸跑上门来了。”
“老姐姐说哪里话,”谢保顺道,“您可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您能来就是我们的福气。倒是我们礼数不周,怕惊扰了弟妹养病,没给老姐姐信儿,是我们没规矩了。”说着从杨氏手里抱了四宝给她看。
苗婆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欣慰地看着孩子在她怀里咿呀学语,眼眶忍不住有点湿润了。
这个孩子,跟她尽管只有几天的情分,但到底是她从水里捞上来的,骨子里,她对这孩子有种特殊的情怀。
“真是个好孩子,以后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
谢保顺笑道:“老姐姐,借您吉言,孩子将来出息了,定不会忘了您。”
这时谢悠然也从灶房赶了出来,“大娘,您来了?”
“哎。”苗婆子依依不舍地把孩子还给杨氏,笑着看谢悠然,“几日不见,大丫头出落得越发秀气漂亮了。”
谢悠然笑了笑,“大娘,苗庆大哥和小琴嫂子还好吧?”
提到儿子儿媳,苗婆子的语气就更松快了,“好,他们都挺好。这可多亏了你帮我们请到那郭大夫,他那几针扎下去,乔氏的病就好多了,这不,又喝了几服药,人已经清醒多了,庆儿这段时间都在家里陪她,郭大夫说,再过些日子,乔氏的病兴许就能完全好起来了。”
今日她来,也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省得他们牵挂。
怕乔氏到时候看到四宝又受刺激,所以才没带他俩过来。
众人闻言,都替他们感到高兴。
苗婆子救了谢家四宝的事,整个烟村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纷纷夸苗家人厚道,心善,说他们好人一定有好报的。苗婆子听了,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那太好了,”谢悠然也很开心,道,“等大嫂康复了,再给您老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将来啊,您就等着享福了。”
苗婆子闻言,笑得一张老脸盛开成了菊花,“借你吉言。”
这时,炮仗声响,上梁宴席正式开始了。
谢保顺请了苗婆子入了上席,招呼大家都落座。
众人纷纷坐下,菜也一道一道的上来了。
先是六个冷盘,再是八个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且摆盘精致,味道一流,大家吃得口颊留香,赞不绝口。
而这些菜当中,又尤以最后一道一锅鲜最为引人称道。
这是一道瓦罐菜,瓦罐里面内容丰富,有鸡有鱼有猪脚,还有火腿和素菜。
经过了一个半时辰的炖煮,锅中汤汁变成了浓稠的浅褐色,火腿丝和鱼肉是早就被煮化了的,鱼头也只剩下一个架子,猪脚和整鸡被炖得软烂,将要起锅时又加入了白嫩的豆腐和爽脆的青菜,所有的甘香浓厚溶为一锅,碧青奶白,爽滑酥嫩。
这是谢悠然利用现代的火锅改良的,众人还都没有见过这种做法,一时间都啧啧称奇。
更妙的是,瓦罐退热慢,离火端上桌之后,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将那鲜浓的味道全都翻卷起来,腾到空气中,将所有其他菜肴的香味都压了下去,从桌边经过的人,都不约而同会吸吸鼻子,多看上一眼。
众人在惊奇中,纷纷拿起汤勺往瓦罐里舀。
然后……
“然后?”不久之后,回到城里的任非宇在跟人说起这段乡下吃上梁宴席时,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神情啼笑皆非之中,似乎又带了点玄妙的自得,“然后可不就乱了套了吗?大家一碗汤喝下去,纷纷称赞不已,下手如有神,生怕别人多吃了一口。满桌子只见你一勺我一碗,很快就将那一钵汤喝得渣都不剩,就这样,还有人没尝着呢!喝完了之后,有人满院子大声吆喝,说什么这一锅鲜的滋味,生生赛过了凤髓龙肝,能喝上一口,即便给他当神仙他也不换!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可见那谢家两位姑娘的厨艺,那真真是赛过宫廷御医。可惜了,那天的一锅鲜量还是少了点,我都没抢到多少。”
这话后来传到谢悠然的耳朵里,她笑得差点从板凳上滑下去。
“还有人满院子吆喝?这个人分明就是他任非宇自己好不好?”
的确,当时被这一锅鲜惊艳到失态的人,就是任非宇这个吃货。
一桌子人当中,就数他抢食抢得最没有形象,最后甚至连锅底那最后一点汤底子都没有放过,末了还恋恋不舍地对谢悠然道:“我说大妹子,你这锅汤怎么也不多做点?”
谢悠然当时就无语了,心道大哥,这一桌子就你喝得最多了好不好?
没见那没喝到的人正一脸怨念地瞅着你呢吗?
那没喝到的人,正是韩墨辞。
这一锅鲜刚上桌时,他恰好去放炮仗了。
这儿有个习俗,宴席三次炮仗。
开席的时候放一次,席到中间的时候放一次,散席的时候再放一次。
那没去坐席的人,一般听着这炮仗的次数,也就知道这酒席吃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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