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就掀开了车帘,探出头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只见到处都是花红柳绿,春光似海,山上树木葱茏,野花簇簇,山下农田里,村人们正赶着耕牛,在自家的水田里犁田,不时甩一鞭子,吆喝一声,那牛儿便干活得更勤快了。
再不远处,一畦畦的油菜花田灿烂盛放,金黄色的小花在微风中轻拂,款摆腰肢,像花仙子,尽情地绽放属于它自己的风情之美。
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大好的盛世太平,这悠闲的田园风光,令人忍不住心生感动。
风中隐隐传来泥土的湿润腥气,还有各种花儿缠绕在一起的香气,拂过鼻端,分外的好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入了一口这新鲜的,让人心旷神怡的空气,心头那份阴郁和暗沉,也不由自主地去了几分。
马车嘚嘚地入了村,停在了自家的门口。
“大姑娘,到了。”云生过来,在下马车处放上一只垫脚凳。
谢悠然踩着那垫脚凳,下了马车。
吩咐道:“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家去看看你家人,有事我再叫你过来。”
“好咧。”云生应了,将马车赶到一边,马绳拴好在了后院门口的大柳树上。
谢悠然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进了家门。
“大姐姐,你回来了?”三丫正在院子里咯咯地喂鸡,那些鸡被她悉心喂养了大半年,如今一只只都养得膘肥体壮的,每只都有好几斤重了。
“爹娘呢?”谢悠然摸摸她的头,暗道这丫头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这个子都快赶超二丫了。
“在屋里呢。”三丫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大姐姐,爹娘看上去有点为难,可能是为了前院的事。”
“我知道了。”谢悠然点点头,掀开帘子,进了爹娘那屋,“爹,娘,我回来了。”
天气回暖,家家都换下了笨重的大厚帘子,换上了这种轻便的单布帘子,隔音效果自然就没那么好了,因此,姐妹俩在院子里的对话,屋里的夫妻俩自然也听了个正着。
杨氏拿着只拨浪鼓在床上逗儿子,小四宝看到大姐姐,顿时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了过来,嘴里咯咯地笑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
不得不说,杨氏和谢保顺的基因还是挺好的,两口子都长得周正,生出来的孩子也都好看,虽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但在村里还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四宝,更是集合了爹娘和几个姐姐最优秀的遗传基因,长得非常的玉雪可爱,虽然才半岁,但五官轮廓,已依稀能看出,长大了绝对是个美男子。
“我们家的小可爱哦,大姐姐可稀罕你了。”谢悠然看到粉团子一般的弟弟,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喜欢得不得了。一把将四宝抱起举高高,逗得四宝笑得叽哩咕噜的。
“行了,”杨氏笑着道,“大丫,把你弟弟给我吧,你爹还有事儿跟你说呢。”
谢悠然将孩子给她,看向一直在旁边坐着闷声抽烟的谢保顺道:“爹,什么事啊?”
谢保顺磕了磕烟斗,叹了口气道:“昨儿你没回来,估计也不知道,你小姑过世了。”
谢悠然淡淡道:“我知道啊。”
谢保顺愣了下,又道:“也是,你二妹妹定会跟你说的。”
谢悠然没有跟他们说自己是看着谢保玉死的,只道:“爹,你要说的就是这事吗?”
谢保顺摇头:“倒也不完全是。我是想同你商量一下,明儿你奶和小姑一同出殡,咱家要不要去?”
昨天,衙门来通知,说谢保玉在牢中自尽,让他们去县衙收尸。
谢保玉被霍家休了,所以,她的后事只能由娘家负责。
老谢头本想拜托本家几个后生帮着谢保安去这一趟,但谢保玉偷盗自己亲侄子扔河里的缺德事在村子里早已传遍了,大家都推脱着,没人愿意帮忙。
无奈,最后只得谢保安一人去了县衙,把谢保玉的尸首用门板给拉了回来。
本来是一桩丧事,如今变成了两桩。
不管怎样,人死为大,又是自己本家的人,尸体拉回来了,里长谢广成便安排了人帮忙操办后事,挖坟的挖坟,买棺材的买棺材。
一番忙活后,如今,前院布置好的灵堂里,仇氏的棺材旁边,又新添了一副。
三天之内,母女俩先后去世,且死的方式都不怎么光彩,这事儿不免让村人几分唏嘘,或多或少都有些一些七嘴八舌的流言,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本来安排的是仇氏今日出殡,因着谢保玉又出了事,老谢头便执意要等明天母女俩一同下葬,说黄泉路上,让她们母女俩有个照应。
一起出殡,倒还省事了,谢广成和族老便都应了他。
只是,这大房到底要不要安排他们来送葬,便成了一桩难事。
如果单是仇氏下葬,大房作为长子,理该到场,但如今又添了个谢保玉,这谢保玉先前还对大房做出了那等人神共愤的事,再叫大房来送葬,便有些不好开口了。
于是,谢广成去询问了老谢头,询问他的意见。
但老谢头却始终不言不发,什么都没说。
谢广成又回去和族老商量了一下,决定来征求大房自己的意思。
这不,一早,他就过来了后院,说了这事,谢保顺也拿不定主意,便让二闺女进城去把大闺女叫回来了。如今家里都是大闺女做主,他已经习惯性的对她产生了依赖,大事小事,都交给她做主。
第322章 灵前百态
谢悠然看着爹娘:“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愿意去吗?”
杨氏素来没注意,闻言便看向了丈夫。
谢保顺叹了口气,迟疑道:“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你奶奶……”
他骨子里是个很淳朴的人,思想也很传统,他觉得,小妹虽然罪有应得,但毕竟人死为大,况且四宝如今也完好无缺地回来了,过往的种种恩怨,自然也就随着死亡而消灭了。
再者,仇氏虽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但毕竟生养了他一场,如果他连生母的下葬都不去送送,只怕也会被人戳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的。
前院不仁,他却不能不义。
谢悠然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那就去吧。如果前院态度好,咱就披麻戴孝送我奶一场,过往种种,皆随风去,但如果我爷要为难我们,那咱去磕个头就回来,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自此再无瓜葛。”
谢保顺道:“行,就听你的。”
第二日,父女几个都没有去铺子里,一早就去了前院,连四宝都抱了去。
按照当地的习俗,前来吊唁的宾客,进入主家之后,要先去灵堂前哭几声磕几个头,然后再由管事人依照亲疏的关系,分发给他们白布戴孝。
血缘关系亲厚的,要全身缟素穿孝衣戴孝帽;疏远一点的,则腰间系一条白布条即可。
因此,当大房一家踏入前院,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全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尤其是看到杨氏还抱着四宝前来,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按照风俗,一岁以下的婴儿是不宜带去送葬现场的,但大房带来了,说明他们有意想借此机会跟前院和解,所以,大家在议论的同时,又忍不住瞟向了灵堂旁边的屋子。
老谢头此刻正坐在那屋里,由几个本家的同龄老者陪着他,开解劝导其节哀。
谢保顺领着妻儿,神色肃穆心情沉重地来到灵堂,由管事人引领着,跪地给仇氏的棺木磕头。
灵前,二房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三房也带着一儿一女一身缟素,披麻戴孝地跪在那里,一边哭灵一边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谢悠然不动声色的将几人的模样纳入眼底,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看来,仇氏在这个家当了几十年的家,依然不得人心。
如今她死了,她的几个儿子儿媳,却没几人真心替她哭的。
尤其是他们老两口庇护着的二房三房,花氏和刘氏一看就是假哭,两人嫁入谢家十几年,一直被婆母压着,当牛做马一样的使唤,尤其是近半年,仇氏缠绵病榻,行为更加刁钻可怕,喜怒无常,花氏和刘氏没少受她欺压折腾,只怕心里早恨不得她死了。
如今她终于死了,这妯娌俩,估计早松了口气吧?
至于谢保平,从废了条腿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没有了,此刻跪伏在那里,也是神色焉焉,一副很不济的模样。
几人当中,就数谢保安哭得最为情真意切了,这个妈宝男,心里面位置最重要的老妈死了,自然伤心悲痛,这不,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至于几个孩子,二房那对双生子压根儿就没有眼泪,碍于规矩和场合不得不跪在那里,神色很是不耐烦,不停地在稻草蒲团上扭来扭去,俨然十分的不耐。
这两孩子,完全被二房养废了,将来长大了,只怕也没什么出息。
相比之下,三房的那对孩子,就显得懂事顺眼多了。
男孩天赐跪在他爹身后,乖乖地跪在蒲团上,低眉敛目,神色隐隐地哀痛,很正常的表现出了一个失去祖母的孙儿该有的伤心难过,一看就是有教养有礼数的孩子,看来,这些日子的学堂没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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