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院中,只见里里外外收拾的极干净简洁的应亭轩给人一种静谧且空荡之感,脚下是青石砖铺就的笔直甬道,两侧植种着的文竹,竹叶已然尽数凋零,四下不见一点鲜活颜色。
直到来至正堂前,方在堂外见着了一株老梅树,枝头上已经结成形的花苞尚未绽放,却已露了点点浅红,总算是为这座占地偏僻的小院增添了一抹生机。
冯霁雯带着小醒,在一名着浅紫宫装梳着把子头的年轻宫女的引领之下,来至了内堂之中。
屋内摆设简单,却一眼可知件件皆非凡品,就连香炉中燃着的淡淡熏香亦是不可多得的龙涎香。
汪黎芸坐在桌边的鼓凳之上,着一袭淡秋淡香色绣白兰旗服,略有几分清冷感的脸上未施脂粉。
见冯霁雯过来,她起了身来。
冯霁雯上前行礼。
“妾身给贵人请安。”
汪黎芸微微倾身扶了她一把,道:“此处又非是在外面,倒不用拘泥这些虚礼了。”
“到底是在宫中。”冯霁雯道:“谨慎一些,对贵人也有好处。”
汪黎芸不置可否,只垂了垂眼,道:“和太太坐吧。”
二人相继落座下来,宫女上前来奉了茶,汪黎芸便看向了冯霁雯问道:“和太太的身子可好些了?”
冯霁雯点头,含笑说道:“多谢贵人关心,如今已是痊愈了。只是前些时日未得机会入宫,是以迟迟也没能与贵人当面道谢——当日我命在旦夕,多亏了贵人以赤灵芝慷慨相助,才能有化险为夷的机会。”
虽因此留下了眼疾,但能保住这条性命,已是幸中之幸了。
“和太太客气了。”汪黎芸道:“那赤灵芝纵是用在我身上,也起不得多大的作用,既是和太太用得着,自是没有私藏的道理——好东西,本就该物尽其用才是。”
她活得时候不算长,短短十六年而已,可这十六年间,却已是看透了世间百态。
什么人该帮,什么人不该帮,她自有自己的定论。
而冯霁雯与她,也向来不会去说太多虚无的缀词,道谢罢,二人便未在这个话题之上多做停留,而是边吃茶边说起了家常来。
汪黎芸终日待在应亭轩中,甚少开口说话,眼下难得有冯霁雯这个能说得上话儿的过来陪着,瞧着确也比平日里开怀许多。
冯霁雯在应亭轩停留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嘉贵妃的耳朵里。
嘉贵妃听罢,语气不明地道:“汪氏既无子嗣,亦无背景,冯氏还肯这般相交,闲心倒是不少。”
“汪贵人与和太太本就是表姐妹,加之之前汪贵人曾以赤灵芝救过和太太一命,二人亲近些,倒也无可厚非。”远簪在一旁说道。
嘉贵妃听了却只是报以冷笑。
“表姐妹?英廉府早已同那提不上名字的汪家断往了。”她语气略含讥讽地说道:“而这个汪氏如今更是有名儿的冷血,家中出事,她却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曾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官职被夺,举家迁离了京城。”
早在五日前,汪家已被从汉军旗下除名,汪士英官职被免,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带着妻女与刚被送回没几日的幼孙离京回了安徽老家,另谋出路去了。
而汪家处于如此困境之下,冷眼旁观的除了金家之外,还有宫中的汪黎芸。
“连娘家都可以抛却不顾的人,却同冯氏这远房表妹如此亲近。若说是没打什么主意的话,兴许也只有冯氏能信她了。”
嘉贵妃拿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拂了拂膝上的褶皱,道:“由此可见,日后倒是要盯紧些了。”
这一世,意外一桩接着一桩,她已不能再允许更多的变故发生了。
……
冯霁雯出宫之后,回了趟驴肉胡同,在家中逗留了半个时辰。
“安儿这几日可乖?”冯霁雯望着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扶在榻边,正咿咿呀呀地学着走路的安儿,一面躬身拿双手护在她身侧以防孩子摔倒,一面与一旁的贾婆子问道。
贾婆子笑着答道:“许是近来白日里过于好动了些,如今天刚黑便睁不开眼睛了,夜里不哭也不闹,乖巧着呢!”
冯霁雯听罢也不由笑了笑,点头道:“倒是学会让人省心了。”
“许是知道太太不在家中,不敢闹脾气呢。”
“算你有眼色。”冯霁雯笑着捏了把面前白嫩的小脸,见安儿反倒冲她咧嘴傻笑,不由地心情大好。
她这厢正逗着孩子玩儿,那边却有丫鬟来禀,说是老管家金伯过来了。
金伯已上了年纪,手里头的事情渐渐交由了刘全去做,只是刘全今日不在家中,他便自己过来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给冯霁雯送账簿来了。
冯霁雯接过来未急着去看,眼见外面的时辰已经不早,太阳有了西落的迹象,便有些不舍地放下了安儿。
待回到英廉府中,天色已然暗下。
一问却知老爷子还未回来。
这是这些日子的常态。
“老太爷近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几回太太让小野子去内务府给老太爷送吃食补汤,老太爷却都不在内务府中。”棠院中,小茶同冯霁雯讲道。
“许是在忙些什么旁的事情吧。”冯霁雯眼中含着思索。
祖父忽然忙了起来,似是从和珅离京之后才有的现象。
可和珅手中的差事自有人临时顶替,离京前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也用不着老爷子操心才是。
她心下有些疑惑,便想着待寻着了机会,须得问一问祖父。
“老太爷交待了让太太跟小少爷先用饭,不必等他回来。”秦嫫道:“厨房这会儿刚开灶,传饭应还得等上一会儿,太太在外面忙了一整日,不妨先歇一歇吧。”
冯霁雯点头,便去了內间。
换下了旗鞋旗服,却仍觉得身上压得慌,是以又吩咐道:“将头发也拆了罢。”
“是,太太。”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冯霁雯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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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是小仙。
虚弱纤细了不少的她穿着藕粉色夹袄,外罩一件丁香紫比甲,却仍显得瘦弱不堪,一双清莹秀澈的眼睛正望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冯霁雯,有些局促,却微微弯了弯唇角。
“怎么这个时辰出来了?”冯霁雯笑着问道:“可用罢晚饭了?”
自来到英廉府中之后,小仙一直住在抱厦中养病,因被冯霁雯勒令了须得早些歇息,故而多半是白日里偶尔出来走动一二。
“奴婢已是好全了。”小仙来至冯霁雯身后,道:“奴婢……来给太太梳发。”
冯霁雯拍了拍小仙放在她肩上的手,望着镜中的倒影,道:“好全了便好。”
说话间,笑着将手边的桃木梳递给了她。
小仙动作有些迟缓地将梳子接过,眼眶微红地道:“许久没给太太梳发了,兴许都生疏了。”
也不知还能不能梳得好。
这些日子,她日日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了。
“纵是梳不得,从头学起便是了。”
小仙眼中泪光闪动,对上镜中冯霁雯满含笑意的一双眼睛,忽觉内心顿时又生出了莫大的勇气来。
是啊,兴许一切都还能够从头来过呢。
……
翌日,是冯英廉休沐的日子。
但他也没闲着,天色刚亮便起身进了书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直到晌午时分,方才见出来。
这还是因为家中来了客人。
袁枚先生上门寻他吃酒来了。
偶得休沐,好友上门,把酒言欢,本是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冯英廉却没这个闲心,直言道自己近来忙得不可开交,要吃饭可以,但酒这种东西,他却是没工夫去沾的。
袁枚觉得无趣,干脆连饭也不乐意留下来用,吃完了一盏茶便要走人。
临走之前,却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似得,与冯英廉道:“五日后的香山枫会,你可有空带着冯丫头过去?”
“那得看到时我手上之事能否办得完了。”
“今年这诗会乃是由我主持的,甭管忙是不忙,你好歹得卖我个面子罢?”
“怎还成你来主持了?你手底下的那些弟子呢?”冯英廉稀奇地问。
袁枚亲自出面主持诗会,这还是从所未有过的先例。
“别提了,前来自荐的几个,我瞧着一个也不合眼,这些猴儿们近年来皆是懈怠了,多数是没了读书人该有的样子。”袁枚叹气道:“甚少能见到一两个长进的。”
“许是你这双眼睛过于挑剔了。”冯英廉笑着说道。
袁枚叹气不答,只道:“届时你带冯丫头过来便是了,我备好棋盘等你。”
……
“大人,再有约七八日便可抵达云南行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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