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了呼吸,是真的去了。
夷光已经赶来。
夷光对他头一次这么冷漠,但他并不计较。
她说:“你还抱着她做什么,她已经死了。”
他自言自语道:“这世上有无数的人可以死去,只有他不可以。你说,她怎么就死了呢,她还没看见我称霸天下。”
“你是你的事,把她给我吧,她只想回苎萝村。”
“不,她是我的,谁要也不给。”
“她已经死了。”
“死了也是我的。”
施夷光笑了,清丽无比,却像极了罂粟,她说:“你若想要这天下,我便告诉你,她告诉我的所有有关你的话。”
她到底心是狠的,事到如今,仍在利用。
他说:“好。”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我住长江头17
他对这天下本就有野心,所以答应的那么轻易。
“那就一言为定。”她笑得更加好看了。
今日,郑旦已去。
他日,这二人也各有各的归路。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史载,郑旦郁郁不得志,经年而死,夫差哀之,葬于黄茅山。
公元前476年,勾践再次攻打吴。
公元前475年,越兵围困吴国。
公元前473年十一月丁卯,越国打败吴国。
越王勾践给夫差百户人家,将要把他流放甬东。
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恩典,对夫差来说只能说是讽刺。
明明看上去还年轻的夫差说:“我老了,不能再侍奉越王。我后悔不听相国公的话,让自己陷到这个地步。”
勾践满足了他的愿望。
他死了。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找不到自己心爱之人的人有好脾气,只是,勾践的声音越发的落寞了,那是彻骨的孤单。
死前,夫差终于笑了,苦留人世多年,才发现,原来活着也可以成煎熬。
他以为他对这天下在乎极了,至少国破之时,他以为自己会哭天抢地,苦苦哀求。
可是没有。
他只是平静的束手就擒。
他从铜镜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一如多年前,尚且年轻,年轻力壮,仿佛一切可以从头来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老了。
大概,正如郑旦所说,他没有心,所以,他容颜不曾老去。
那些年想要追逐的东西,就算摆在他面前,他也已经毫无兴趣。
国破,家亡。
不外乎如是。
勾践问他:“夷光在哪儿。”
他这才恍然回神,这才记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看见这个人了。
他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急切的语气暴露了他对施夷光的在乎。
夫差便懂了,他大笑:“谁让你把心爱的人放到我面前,我就要死了,死了就可以陪阿旦,而你,还将活着,并永远找不到她。”
“她在哪儿。”勾践仿佛被激怒,他速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如今也带上了些狠意。
夫差只是笑着死去,仿佛是在笑眼前人即便拥有一切,最想要的还是得不到,就像这辈子都在追寻无用功的他。
春秋之后有战国,只是于当场者来说,他们死了,戏便落幕了。
而新的故事仍在继续。
她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墙壁,被壁灯的光映出暖黄,她愣了好一会儿,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
她想啊想,想了半天,才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个兀长的梦。
她起床照镜子,你看,她还是她,平淡无奇的一张脸,除了略微上挑的眼睛稍微漂亮到充满魅惑之意,全身实在没什么出众的。
她叫郑丹,这名字更是平淡无奇,所以她怎么会是历史上那个美艳清冷的郑旦呢。
大概是最近做有关春秋时期的毕业论文太久了,连做梦都是。
说起来也奇怪,梦中的男主角哪个不是风流倜傥,唯独她梦中,不仅大胡子,还渣。
啧啧。
外面已经蒙蒙亮,她看了下时间,六点半,收拾一下再赶车也差不多了。
到博物馆时很准时,万年好基友已经等在那儿,她站在一件文物面前召唤郑丹。
她喊:“阿丹,快过来。”
神情像极了千年前水边的女子,仿佛一眨眼,她们又可以在水边嬉戏。
时光还未老,我们尚未散去,还未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好基友对郑丹这慢性子颇为了解,也不计较,她说:“阿丹,你看,夫差盉,今天从那边儿送来了,但是馆长不然我靠近,只让隔着玻璃看。”
郑丹知道好基友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想来馆长也是怕出个什么事。那就说不清楚了,这玩意儿,赔的倾家荡产坐牢都不够赔。
她便凑过去看了,低低的呼了一声:“咦。”
“怎么了,阿丹。”
她摇了摇头,不肯说出来,叫她怎么说,说自己在梦里见过?
基友走远了,毕竟在博物馆的工作虽然清闲,却也有每天必做的事。
郑丹留在那里继续看着夫差盉,通体用龙纹装饰,盉上有盖,盖上有系,套在链上的一端,另一端与提梁上的小系相接,其圆口深腹,整个一扁圆模样,腹侧有一个短而曲折的龙头流,圜底下置三个兽蹄形足,足的上部是变形兽面纹。
看起来极为规整而优美。
她记得,那是梦中夫差送给郑旦的盉,只是也说不准,她不是那么有把握,这么犹豫的性子才会被基友说慢,只是,她不大在乎。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
手机铃声响起。
她接通。
“郑丹,门口有个小孩儿要找你,说是恕己。”
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呼吸一窒,她问:“哪个恕己。”
“诶,诶,小孩儿你找得到吗!诶,站住。”手机里传来的是这样的声音。
不论真假,她都跑出去看了。
有一个小孩走过去,穿着童装,异常可爱,就是脸色煞白,看起来身体不大好。
他见着她,喊道:“娘亲。”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是在一梦间回到了春秋,成了郑旦,爱上了个永远嚣张的男人,有了一个任由后世评说的好姐妹与一个夭折的孩子。
她抱住了他。
追进来的人看到这副场面,讪讪道:“就算许久没见,也不用这个样子啊。”
见没人搭理他,他只好走了。
有上班的同事路过,有心问两句,但这种情况下着实不大好。
哭了一会儿,郑丹才放开他,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爹说他有事,叫我来找娘亲,他说很快的办完事就来。”恕己一副高兴的样子,丝毫不觉得悲伤。
行吧,既然知道原因了,还得问问大的那个情况,毕竟,她在病中见到的那个男人那么深情。
她问:“你爸去哪儿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我住长江头18
“爸?你是说爹么,我也不知道,他只说,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
郑丹为了核定一下,她又问道:“夫差和那个人谁是你爹啊。”
恕己欢快的笑了起来,也许她没有了郑旦时光彩艳丽的面容,恕己明显是不怕她的。
他笑道:“娘,你真笨哦,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爹,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呀。”
果然,夫差和那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郑丹想了想,找馆长申请调休一天,老馆长脾气很好,一想反正博物馆平时就没有什么事,也就准了。
她本来想带恕己吃吃现在的东西,想了想还是作罢,这孩子身体不好的概念在她脑中根深蒂固。
她忍痛出钱带着恕己在高档超市买菜,就是一盒菜得几十的那种,然后步行回家。
恕己眨眨眼睛到处看着,一副深感稀奇的模样。
郑丹迟疑的问他:“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爹将我放下就走了,他说,娘亲一定会来接我的。”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我需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所以叫我好好待在娘亲身边,对了,还有这个。”他摸出一张卡。
她看了一眼,是银行卡。
恕己说:“爹让我把这个给娘亲,当然,如果娘亲愿意收留我的话。”
他狡黠的笑了。
郑丹纳闷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话,爹说让我自己花,不过。”他眨了眨眼道,“爹说,像娘这样嘴硬心软的人,一定会收留我的,他说,娘收留了我,如果他因为那些事情的耽搁迟迟不回,娘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他却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帮助娘了。”
这样的他很是贴心,郑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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