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定公道:“在姬姓诸国中只有我晋国当过霸主。”
夫差冷笑一声继续道:“那又如何,当过便当过,那也只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霸主也该换个人来当。”
晋定公自然不会同意。
双方僵持不下。
晋国大夫赵鞅道:“莫非吴王非要引起吴晋两国的战争不成,到那时恐怕血流成河,倘若有他国进攻,我晋国倒是不怕,只是吴国就难说了。”
夫差向来不愿弱于人,当场便要发难。
郑旦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他亦记起来了吴国此时并非平常时候,方才坐下,便要当场把玩郑旦的一双纤手。
郑旦也不计较,任由他把玩,只是心不在焉至极。
此次盟会,便是晋定公当了盟主。
不得不说还真是讽刺。
夫差一心想当盟主,却被他曾经瞧不起的勾践扯了一下后腿,与盟主之位失之交臂。
当夜,他也没有心思寻欢作乐,早早的斥退了郑旦夷光二人。
郑旦也不回自己营帐,找了一处地方看星星,星星在闪烁,他的眼睛也在闪烁,她还在想她曾在梦里见到的人。
“你对夫差还真是死心塌地。”
夷光的声音让她即便在说这种充满讽刺意味的话时,依旧软甜可人。
郑旦知道她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今日顺水推舟,将夫差推到晋国的对立面,那么吴国亡国也不是太难的事,夫差再能耐,也无法面对两支同样强大的军队,所以夷光不发一言。
“是又如何。”
“难道你忘了吗?是他让越国亡了的。”
郑旦笑了:“夷光,我提醒你一句,你和我本就是不在乎这些的人,我来,并非是为了什么挽国家之将倾,只是因为你想罢了,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样,我是万万不会同意你来的。”
夷光愣了一会儿,方道:“我竟忘了,这么久,我自己骗着自己,说着说着竟然当真了,我啊,最开始不过是想出来玩儿,后来看见了他,便想要为他排忧解难,可是,我和他始终隔了一层,只好告诉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他,不过是为了国家,时间长了,竟忘了最开始的想法,最开始,最开始我不过只是想和你出来玩儿罢了。”
郑旦很是宽厚,她面对夫差也许没那么宽厚,但是面对夷光时,就要宽厚多了。
她抱住她,轻声道:“我都知道的,夷光,我什么都知道的,我并不恨你,只是可怜你,你本来只该在苎萝村无忧无虑的,现在变得,恐怕自己都不认识了吧,可是我还是喜欢你。”
她又说:“没有事的,夷光,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就回苎萝村,就好像什么都没改变过。”
夷光难过的点头,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
其实她们都知道,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就算怎么掩饰,也是遮盖不住的。
可现下这个时候,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第二日,便要回了,两人看起来同来之前没什么差别,就像来之前一般生疏,唯有她二人知道,她俩之前的关系舒缓了许多。
盟会离别时。
作为盟主的晋定公得送每一位国君离去,夫差依礼离去,事已至此,他不会再做旁的多余的事。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我住长江头16
路上,路经宋国,夫差有攻打宋国的打算,却下不定主意,毕竟吴国此刻仍在危难之中。
有大臣伯嚭说:“大王,您固然能打败宋国,但您不能留下来占有它,吴国此刻危急,大王还是应该趁早回国主持大局才是。”
这也是夫差迟疑的原因。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夫差自然是回国了。
待回到国内,一片萧瑟之象,战争永远阻碍繁华。
夫差本想继续进行战争,但是一来,夫差这些年来攻打其他国家,国库空虚;二来,太子被俘,相国公已死,政事久无人治理,一片混乱;三来,不论是国内,亦或是夫差带走的士卒,如今已疲惫不堪,厌战情绪高昂;四来,朝堂大臣都是主和一派。
这四条原因加上,纵使是夫差,也只能皱眉答应求和,在众大臣操持下,使臣带上厚礼与越国媾和。
另一边,勾践的大臣商量之下,也认为一下子灭不了吴国,此次胜利只是占在出其不意之上,加之夫差不在国内罢了。
如果以越国现在的国力,继续打下去,将夫差逼急了,恐怕有再次灭国的危险,到时候夫差未必会再次放了勾践。
两厢合计下,也就同意了。
这次战争便告一段落。
夫差便在吴国认真处理了两年战事,郑旦的身体却是越发的不好了,从黄池之会上回来时便有些不对劲了,这两年来,更是身体一天糟过一天,虽然软塌塌的是个病美人,她却是连夫差都不见的。
她只见夷光。
有时候清醒着,有点儿力气,她就会笑着打趣道:“夷光,你千万别忘了,将我葬在苎萝村的河水里,我要让村里的人都不敢喝那里的河水。”
夷光只好带着哭腔笑道:“阿旦,你真坏,由来都是你出坏主意,阿旦,你真是坏呀,说好的等事了了回去呢,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阿旦。”
夷光是真的舍不得她。
女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好起来的时候,恨不得将命都给了对方;坏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亲手杀了对方。
郑旦笑道:“我也想啊,可是老天爷不让啊,我也想陪着我们家夷光长长久久的,可惜没有这个福气喽。”
她笑着,心中未必没有两丝难过。
最初,我们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
然而,这世上的事,真的有很多事我们无法改变,我们只能看着他发生,然后要死要活,无力更改。
郑旦得的病,从没有人见过,就算想要治也无从治起,除了开些滋养身体的药方,别无他法。
郑旦摸了摸夷光了手,她问:“夷光啊,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过一天是后悔的。”
她问这话时,眼睛已经朦胧,泪水从眼角流出,滚烫的泪在到鬓间时已经冰凉了。
夷光笑了,凄楚又幸福,她说:“后悔肯定是后悔的,如果问我这辈子最愧对的人,无疑是你了,阿旦。”
“可是,阿旦,你问我悔不悔,可你不知道,那年枯树林中,他说的话一出口,我便知道,即便他是骗我的,我也不会后悔。”
“他说,今生后悔的事很多,可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将我送到吴国来。”
“我知道,也许你会骂我自私,可我喜欢他,他说出这样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顾忌其他。”
“我只是对不住你。”
她仍然惦记着郑旦的,她喜欢勾践,不代表着她就可以昧着良心,看不见眼前对她好的人。
郑旦抬起手为她擦眼泪,郑旦说:“夷光,你莫要哭了,你由来知道的,你一哭我心就疼了,你要这样想,也许不知道在那世,我把你伤狠了,这辈子老天才罚我来补偿你了,莫要哭了,好么,夷光。”
施夷光又道:“阿旦,阿旦,若有来生,我愿我们两个人都去了这没用的皮囊,得一个真心人,白头到老。”
“好,一定会的,所以你莫要哭了。”
施夷光擦了擦眼泪,正要说话,风铃声起,久违的味道扑面而来,郑旦只是笑,她就知道的,她就知道的,这个人一定会忍不住来找她的,她很高兴。
他抱起她,将她裹在被子里,往门外走去,他仍记着那些人说的——她不能吹风。
“大王,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不答,他抱着她上了城墙,身后空余一堆行礼的人。
此时已黄昏。
他扬着下巴道:“阿旦,你看,只要你活下去,这江山我等你一同并肩而赏。”
她只是笑,她说:“夫差,我很想陪着你,可是,我做不到了,真好,我不会看见你老去的模样。”
他神色坚定道:“可我想看你老了之后的样子,一定比现在好看。”
她只是笑,不停的笑,不然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伸手揪住他的胡子,不过是眨眼间,恍惚了岁月年华,她仿佛看见了他老了之后的样子,真是可惜,她是见不到了。
夫差,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是真的很想一直陪着你的,我骗了你,我其实一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天下人都忘了你,我也会记得你。
可惜我做不到了。
夫差,我不想你忘了我。
所以,原谅我。
她痴痴的看着他,她说:“大王,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像是你这般的人,这世间有些东西,还是不曾留得住。”
“我留得住。”
她只是笑,然后再无生息。
她已经去了。
等不到回答的夫差终于低头看着她,手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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