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姐妹俩坐在一处,江夏略一沉吟,低声问道:“你回临清可去看过你的娘亲了?”
当年,囡囡的母亲去了后,江夏就将她葬在了三岔镇外。后来情形好了些,江夏在临清买了庄子,就请了人看了位置,将囡囡母亲的坟墓迁了过去。
这些年,有庄子上照应着,到时不怕有什么差池,只是,想着那样一堆坟孤零零地情形,也是分外凄凉的。
囡囡面上显出一抹凄色来,低低的应了一声:“说起这些,囡囡都不知如何感激姐姐,若非……”
江夏伸手揽住小姑娘,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叹息一声道:“你这傻孩子,我提这话,可不是想让你感念什么,只是,想着,今日过年,你娘亲也没个祭祀的……这些年倒是我一直疏忽了。”
囡囡伸手环住江夏,微微哽咽了道:“姐姐万不要如此说,姐姐能让她有个归处,又将她的囡囡养育长大,她心无挂碍,已经可以含笑了。”
正说着话,门帘子一挑,齐哥儿迈着大长腿一步跨进来,抬眼一看江夏和囡囡姐妹二人的情形,不由发出一声惊异:“咦,这是怎么的,大过年的,姐姐和囡囡咋还哭起来了?是受了谁的欺负了?跟我说,我去……哎哟,哥,你打我干啥?”
齐哥儿咋咋呼呼地没说完,就被越哥儿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越哥儿却不理他,只越过去,在江夏身边的椅子上落了座,微微笑看着已经分开坐着的姐姐和妹妹,道:“姐姐今日可好?”
说的话与齐哥儿不一样,关怀却是相同的。
江夏拿帕子提囡囡擦了擦眼,又擦去自己眼角的泪,这才微微笑着道:“挺好的,不必挂记。……你想着,帮囡囡在咱们那边寻一间屋子,替她母亲设个牌位供奉着。囡囡离得远,年节四季不能上坟上祭奠,设个牌位,也让囡囡四时五节地祭一祭。”
越哥儿略感意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连忙答应着。
这些年看下来,囡囡乖巧温婉,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懂事,让最初并没怎么在意这个小丫头的越哥儿,也越来越喜欢她。齐哥儿就更不用说,臭小子性子没越哥儿好,极其恶劣的,爱欺负小姑娘,包括小妹,也经常跑过来跟江夏告齐哥儿的状,可齐哥儿唯一不欺负的,就是囡囡。而且,有些时候,他在她面前不像是哥哥,反倒像是弟弟了。
齐哥儿这会儿恍然道:“原来是囡囡想娘亲了……也别难受了,咱们回去时,你不是去看过她了?咱们还在那边种了好些花……”
说着说着,齐哥儿察觉到了什么,转眼看向哥哥,期期艾艾道:“就去了一两回,我看着她的,不怕有什么危险……”
这副样子,惹得感怀心伤的囡囡都禁不住扑哧笑了。江夏更是笑得不行。
正说笑着,梅娘扶着刘氏走进来。
“姐弟几个说什么呢,笑得这般欢畅,快说出来,也让我跟着欢喜欢喜。”刘氏一进门就笑着搭话。
江夏几个连忙起身,不等江夏动作,囡囡抢着走过去,扶了刘氏,笑道:“舅太太快别笑话了,姐姐哥哥们说起囡囡初学针黹时学着风衣裳,结果把衣裳缝到了自己裤子上……”
刘氏会意一笑,却正好看见齐哥儿向囡囡拱手致谢。她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一瞥之下,也就大概明白了,却并没有点破,只勾勾嘴唇笑了笑,目光回转,落在自家闺女身上,由不得她暗暗叹了口气。
囡囡丫头是个乖巧伶俐的,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处处周到,让人熨贴喜爱。
她自己的闺女,明明还大几岁,却反而没什么心机,喜怒全现在脸上,万事不往心里去……这幅性子,在家里有爹娘庇护,可嫁到婆家去之后,又有谁能如爹娘一般庇护她呢?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感伤,刘氏就将目光落在江夏身后安安静静站着的越哥儿身上。
看他身高肩阔,身板儿极好,又听说,已经过了院试,虽然未得案首,却也是极好的成绩。又有姐姐姐夫的借力,接下来的乡试、会试,都不是什么事儿。当然了,殿试自然更是不愁,江氏在皇上面前可是圣眷正隆的,皇上点卷子的时候,还能不想着些?即便皇上贵人事多忘了,他身边的人也指定会提醒的。
一个大好的前程,几乎是板上定了钉子的呀!
再想着这些日子,对越哥儿的观察、打听,刘氏其实已经很是中意了。若是得了这个孩子做女婿,就他的出身是差了些,也正因为出身差,所以梅娘嫁过来,他才会更多的容让着些吧!
刘氏在心里盘算的处处合适,再看越哥儿简直就跟看自己女婿一样了,真真是越看越喜欢。
恰在这时,本来拉了囡囡嘀嘀咕咕的梅娘,突然回头看向齐哥儿,扬声道:“齐哥儿,你那天说,你最会猜灯谜,到元宵时,一定带我们去,咱们要把那些漂亮的走马灯、八角宫灯都赢回来去!”
齐哥儿很是不屑地摇摇头:“都多大了,还玩那么幼稚的事情?我才不去,我那日要带人去射灯,还要陪哥哥去国子监看那些人写诗,争这一年的头筹去……”
梅娘眼睛蓦地一亮,拊掌道:“我也要去!带着我们一起去!”
刘氏就像气球突然被扎了个洞,顿时泄了气!
☆、914.第914章 团年饭3
略略低落了一下,江夏又向梅娘询问芸娘:“芸妹妹之前说过来一起吃团年饭的,怎么没来?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梅娘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道:“谁知道……”
话刚出口,就被刘氏瞪了一眼。
梅娘连忙改口道:“五姐姐该是来的,我之前过来前去看了她一趟,见她已经穿戴齐整了……或者,是等着人去接她吧!”
“这孩子说的,你五姐姐腿脚不便,自然是要人接了她,才能过来。”刘氏在旁边提自己闺女找补着,一边又对江夏笑道,“你母亲今儿精神也好,之前还拉着我的手给我说,她如今这也算受的云开见日月了。”
江夏微微一笑,却没有搭话。
郑氏嫁为继室,又有长子敌视在侧,徐襄父亲去的又早,能够带着独子活下来,还将独子培养成才,也确实不易。若是按常理,郑氏如今也真的算是苦尽甘来,以后有儿子媳妇孝顺着,安享晚年。
但江夏和刘氏,和在场的人都知道,郑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盼着儿子成了才,前程大好,却越发看不上江夏。也不知是她觉得江夏配不上自己儿子,还是觉得江夏抢走了自家儿子……
是以,听刘氏说出这一番话来,江夏根本不信,更不会当真。
话说出口,刘氏才觉得说错了话。她讪讪笑着,目光落在江夏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问道:“这两日可好些了?胃里还胀得厉害么?”
江夏如同大多数母亲一样,提及孩子,总会不知不觉地柔软下来。
她低头,轻轻抚了抚小腹,笑道:“还是有些胀,却也不妨碍。我多餐少食,也就好了。”
刘氏笑着点头,附和道:“也是……等过上些时日,胎位下移,这胀饱的感觉也就好了。”
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生梅娘的大姐时,也是这样,一路嗳酸嘈杂着到了六个多月,将近七个月才好了……”
说到这里,刘氏突然顿住。她好像又失了言,一般怀着身子的,可没几个正经盼着是女孩儿的,谁家不是盼着是儿子的。她心里不由懊恼起来,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说错话呢!
刚刚那句话,可容易让江氏误会,别说她不安好心,诅咒人家生不出儿子呢!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刘氏懊恼着,一边想着解释,却因为太过尴尬,竟导致嘴舌子不利索起来。
江夏微微一笑,抬手拍拍刘氏的手,温和道:“舅太太别想太多了,我并不在乎这些的。而且,析文也说过,他也想先要个女儿。”
刘氏尴尬褪去,却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来。现在谁家头胎不是盼着生儿子,哪有盼着生女儿的!更何况,江氏这般情形,不受婆母待见,自然也要生儿子巩固地位,怎么就想着生女儿?难道,徐襄其实并没有像表现的那样在乎妻子?
刘氏心思转了几转,却还是强撑出一抹笑意来,道:“哎,这都是你的福气啊……你不知道,我连着生了三个闺女,那日子……唉,唉,你看看我,大过年的说这些做啥。呵呵,襄哥儿媳妇别笑话我这老婆子呵!”
刘氏说着说着,泪水禁不住就流下来。
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婆家不待见,丈夫不疼惜,还连着纳了几房妾室回来生儿子……江夏虽然并没有同感,却也可以想象当时刘氏的不易。
她握了刘氏的手,宽慰道:“我曾经听老人说,‘早福不是福,老来有福才是福’,大舅太太您呐,这才真正是受的云开见日月,福气在后头呢!”
刘氏也展开一抹释然的笑来,回握住江夏的手道:“唉,看着你就想起我那大闺女丽娘来,她在家时,也如你一般温厚、体贴,从不大就帮着我照应家里的事儿……唉,谁成想寻了那么远的婆家,这嫁过去四五年了,我也只在她头一胎生产后过去看了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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