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文秀姑娘没话跟娘娘说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讥嘲之意。
这说话的人文秀识得,便是勇毅郡主最信重的大丫鬟涉江,此时,涉江正淡淡地看着她,似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儿。
第668章
小径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仆妇与小丫头子,见此情景,不少人皆是嗤笑出声,一道道或轻视、或嘲讽的目光,尽皆集中在文秀的身上。
方才素心馆发生的那一幕,看到的人可有不少。裴氏的确并没叫傅珺领人走,是文秀自己拼命贴过来要做小,还拦住傅珺不让人走,简直就是以下犯上。众人交头接耳议论得十分热闹,时不时便有“下贱胚子”、“好不要脸”之语传出。
傅珺面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在骨子里,她还是没有那种强烈的尊卑意识,只要不越过她的底线,她并不介意与一个丫鬟讲讲道理。
不过,她今天讲的道理只怕是多了些,一旁的盛嬷嬷已然有些不满,看过来的眼神甚至是责备的。
“娘娘。”她出声唤道,态度恭谨:“此等贱婢,娘娘还是不用理会的好。”
傅珺不置可否,向盛嬷嬷盈盈一笑,再也没看文秀一眼,转身踏过了小径,不多时,一行人衣香沓沓,便此消失在了小径的深处。
直到傅珺等人已经走得不见了,文秀才终于缓过了一口气。随后,一股强烈的不甘便袭上了心头。
她瞥眼向另一头的小径看去,恰好可见一角玄色的袍摆。
孟渊回来了!
文秀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真是绝好的时机,只要她再最后努力一回,说不得便能有一个顶好的前程。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尖着声音唤道:“娘娘……”
只叫了这两个字,她的嘴忽然便被人捂住了。随后,盛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文秀的视线越过盛嬷嬷,看向了她的身后。忽然便全身打起抖来。
在盛嬷嬷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是刑房嬷嬷!
温国公府有一个专门处置府中下人的院子,院子里常年有四、五个积年的老嬷嬷当差,下人们私下里将这些嬷嬷叫做刑房嬷嬷,每一年。总会有几个人死在她们的板子下。
冷汗瞬间浸透了文秀的后心。
孟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文秀立刻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他,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哭得如梨花带雨一般。然而孟渊神色冰冷,浑身气势犹如铁铸。根本便没往文秀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按住文秀的婆子取出绳索,利落地将文秀捆了起来。
文秀仍在看着孟渊。
她在等着他叫人停手,等着他救她出苦海,可孟渊却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刑房嬷嬷,微微颔首道:“有劳了。”
文秀呆住了。几乎是一瞬间。她忽然便明白了此刻的处境。
这几个刑房嬷嬷,看样子竟是孟渊叫过来的。
文秀心里陡然生出了浓重的寒意,她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睁大的眼睛里涌动着惊恐与惶悚。
她是夫人房里的丫鬟,谁都不能任意处置!
孟渊却根本没往她这里看,仿佛他视线的这一角有个不洁之物。
随后他便抬了抬手。
一阵剧痛从后颈传来,文秀眼前一黑,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割舌再卖。”孟渊简短地道,根本不愿在这种事情上多浪费一个字。
“是。”刑房嬷嬷应了一声。盛嬷嬷便在旁补了一句:“犯口舌忌,按宫规需乱棍打死。”
“随你。”孟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罢便迈开长腿,转往素心馆而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盛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温国公府惯是不成体统,好在郡马爷是个好的,待郡主亦很好,若非如此,太后娘娘跟前她还真不好交代。
她转回视线,望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文秀,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往高处走,那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郡主娘娘实是心慈,还真指了几条明路出来,可这丫头心太大、想得又太短,便是现下的结果。
“带下去。”盛嬷嬷吩咐道。神态十分从容。
她与夏嬷嬷皆得了太后娘娘口谕,着令替勇毅郡主撑腰,若有犯进者皆可罚,如今不过是处置一个婢女罢了,这些许小事她自是做得了主的。
文秀很快便被人拖了下去。
与此同时,素心馆正房的门帘。亦被孟渊一掌拉断。
未几时,素心馆廊前檐下的人便皆走得一干二净,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面白唇青,像是被鬼追着似地,直至回到了下人房,仍旧是怕得两腿打颤。
孟渊方才的神情太吓人了,那浑身的杀气直若索命无常,胆小的丫鬟已经有两个吓哭了,便是史妈妈亦连多问一句的胆子都没有,只顾领着人飞快地退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孟渊与裴氏在房里都说了些什么。
当素心馆正房的大门重新开启时,孟渊施施然地行了出来,那张惯是冰冷的脸上无一丝表情。而裴氏却从这一天起便病了,连着十来日在房中静养,免去了所有人的定省。
至于文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盛嬷嬷最终并未按宫规处置于她,而是依着孟渊的吩咐,将人发卖出去了,文娟亦随后发卖,卖之前还挨了顿重责,拖着一身的伤离开了温国公府。
据说,那一日文秀当众阻拦傅珺,都是文地娟暗里撺掇的,只是这事儿并没确证,众人也只敢在私下里传传罢了。
这事亦就此画上了句号。
半个月后,裴氏的病终于渐渐有了起色,日子亦恢复了正常,晨昏定省,朝来暮去,除了裴氏与吴氏对傅珺的态度好一些外,再无其他变化。
转眼又到了三伏天儿,亦到了阖府去别庄避暑的时日。
然而,启程的日子敲定,傅珺却并未跟随大队人马离开,而是晚走了两天。
金陵城又发生了一起三尸案。
案件便发生在六月中旬,因死者乃是粮道官员,职位紧要、身份特殊,联调司调查得异常仔细。可是,这起案件仍如以往的无数起三尸案一样,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再度成为了悬案。
于是,何靖边又找到了王襄。
这一回,他是带着圣上的口谕来的,这道口谕只短短九字:“着勇毅郡主协查此案”。
第669章
得此口谕,再加上王襄本就为刑部尚书,疑案要案亦需亲自过问,因此他再不能推辞,只得将此事转告了孟渊与傅庚。
翁婿二人得知此事,略加商议后便由孟渊递牌子进宫面圣,也不知他与圣上都说了些什么,待他出宫之时,他的身上便多了个刑部提调使的任命。
这只是个虚职,然有了这个虚职,孟渊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傅珺查案了。自然,有他在旁护着,王襄与傅庚亦觉安心。
便是因为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傅珺得到正式通知的时候,距案发时间已过去了十日有余。
“时间已是迟了不少。”在临清阁中,孟渊这般向傅珺说道。
彼时已是六月末,金陵城中暑热袭人,临清阁的庭院里一丝风都没有,白桦树在阳光的炙烤下仍旧挺直,唯叶片有些发蔫,不复往/日/的翠绿。
傅珺靠坐在临窗的条案前,望着檐下白晃晃的地面出神。槅扇外置了两个冰盆,散发出沁人的凉意,扫去满屋的燠热与潮闷。
孟渊的长眉蹙得极紧。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次的案子与以往不同,像是有着什么大阴谋一般,他也说不出这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本能是觉得非同一般。
“我省得的。”静了片刻,傅珺点头说道,神色已是一片肃然,“今儿下晌便去么?”
“嗯。”孟渊低声应道,又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傅珺。“辛苦你了。”
傅珺一笑,有些庆幸地道:“所幸母亲她们皆去避暑了,咱们出门儿也方便些。”
裴氏她们昨天便启程去了别庄。
“若时间来得及,倒可以去外祖父那里坐一坐。”孟渊说道。
案发地点便在长乐坊,离王襄的住处并不算很远。
傅珺笑意盈然地道:“那就最好啦。我也好久没见外祖母她老人家了,着实想念得紧。”
宋夫人还是今年二月间进的京。因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大好,一到金陵便水土不服,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才养好了些,傅珺本就有看望她的打算。
夫妻二人商议已定。外头便有丫鬟道午饭好了。
因天气太热。傅珺便叫人将饭摆了进来,两个人在屋里用罢了饭,又小憩了片刻,便顶着金陵城的酷烈阳光出了门。
孟渊心疼傅珺吃辛苦。一路上布置得十分周全。车厢里不仅置了冰盆。还备了一把大折扇,由他亲自帮着傅珺打扇,且选择的出行路线亦是树多的。因此这一路行来,傅珺倒没怎么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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