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一个武阳伯的事情顶在前头。傅珺相信,抚远侯府一定会将主要侦察目标放在武阳伯府,而不是平南侯府三房。
孟渊曾派人来给傅珺递过一次消息,将吴庸溺亡一事告诉了她,也很隐晦地告诉她,吴庸与平昌郡主府花宴一事有关。自然,卢思的那枚玉佩,傅珺也知道了。
这件事以前警察的角度来看,很有值得商榷之处。不过,既然此事牵连的是抚远侯府。傅珺觉得她也就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听听便罢。
卢思的玉佩一事,傅珺猜测可能与傅庚有关。
她一点也不怀疑傅庚已经知晓了花宴上的事情。刘筠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傅庚的,而傅庚也一定会有所反应。
果然,抚远侯府接二连三地出事,据说整个府邸最近皆是死气沉沉的,过年也只象征性地放了几声爆竹,还没到午夜便阖府尽是一片漆黑,这大年下的连盏灯笼也没点。
这消息是真是假,傅珺并没去核实。
除夕之后,整个京城便处在一种暗流涌动的氛围之中。总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随后。便在上元佳节之前,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一夜之间便迅速传遍全城,立刻将抚远侯府的这点儿事给盖了下去,就连傅珺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圣上要立后了!
而圣上所立之后非是旁人。便是许慧!
许慧要做皇后了!
当这个消息从傅庚口中说出来时。傅珺整个人都懵了。
许慧。许娘子,一介平民,内宫管事。因护国公遗脉身份而得入宫伴驾。这才进宫不过半年。便自小小才人一步升上昭仪之位,如今又要当皇后了。
若此事果然能成,傅珺相信,许慧将会成为这个时空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代皇后。
“这是真的么?”待醒过神来后,傅珺便连声追问道。
她知道自己这样问很傻。可是,这消息着实过于惊悚,其效果就像是她前世某个不起眼的同事,突然成为了国家元首夫人一样。即便傅珺两世为人,也仍然觉得此事已经匪夷所思到了诡异的程度。
“自然是真,且必定成真。”面对傅珺的追问,傅庚语气笃定地道。
于是,傅珺就真的懵了,怔怔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彼时的她既没有待在濯雨堂,亦不在秋夕居,而是在外书房中与傅庚闲话。
现在的傅庚,会时常召了傅珺来外书房说话。
傅庚发现,他的女儿在政治事件上很有几分头脑。自然,这也与刘筠的屡次褒奖不无关系。
刘筠曾不止一次对傅庚道:“令爱沉着冷静、颖悟非凡。若为男子,当不输傅探花。”
而随着与傅珺交谈渐多,傅庚也发现,她的女儿见识极广,见地亦极高。有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他是在与男子交谈,而非养在深闺的女子。
诚然,傅珺的许多见解未必切中肯綮,然她的视野却极为开阔,时常便可触动傅庚,让他从新的角度看待问题。
见女儿此时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桌案使劲儿瞧,傅庚眼前不由便浮现出女儿幼时傻乎乎、圆滚滚的模样来,心中油然生出了一丝暖意。
“棠姐儿莫不是傻了不成?”傅庚温笑着。
傅珺真的很想点头说“是,我是傻了”。
这不傻不行啊。
侯府一介女管事,如今居然要当皇后了,傅珺绝对可以想象出沈妈妈她们听到消息时的样子。
当初许慧进宫做了昭仪之时,傅珺几乎是说破了嘴皮子,才让沈妈妈半信半疑地信了。现下这事儿又有了突破顶棚的架势,傅珺深觉这往后的说服教育工作又要难了几分。
当晚回秋夕居之后,且不说傅珺如何打起精神,对沈妈妈等人详细解说了许慧即将成为皇后的事件。却说在欹云楼中,傅珂此时亦曾未曾睡,而是秉着一星烛火,在西窗之下细细检点着自己的衣物。
上元节过后,傅珂便要启程前往山东,进入岳麓书院新开设的女学部就读。
傅珂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欹云楼了。
事实上,自那日花宴之后,她便再也没踏出过房门半步,连除夕家宴亦未参加。
傅庚对外的说辞时,傅珂与郑氏皆染了极重的风寒,须得静养。据傅珂所知,她这里还好些,晴湖山庄却守得更严,便连郑氏的贴身服侍之人,亦是出门都有人盯着,行动极不自由。
傅珂的四个大丫鬟中,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梨白。莲青早就没了踪影,而梅红自那天领命去收拾莲青的首尾之后,便也一去不回。另还有一个叫桃粉的,前些时候说是也染了风寒,家去养病去了,只怕都不能跟着傅珂同去山东。
这般想着,傅珂低平的眉宇间划过了一抹苦涩。
所谓感染风寒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实则是不愿陪着她去山东受苦。毕竟,她这个傅氏五女目前的处境,的确不能算是好。
那天派梅红去给莲青之事善后,乃是傅珂最大的失策。
她应该按兵不动的。
若此事果真与她无关,那么莲青一个丫鬟不见了,又是傅庚亲口交待下来的,她这做女儿的只需听命即可,又何需派人去收拾首尾,还给莲青的嫂嫂递了消息?
如此一来,等同于傅珂自承其事,将自己与清味楼之事连在了一处。再加上那莲青的兄嫂也不是什么死忠之仆,事情的真相,傅珂猜测,傅庚应该早就清楚了吧。
若不是逢着年下,不宜于有太大的动作,只怕傅珂在府里一天都待不住。
第439章(300月票加更)
傅珂轻轻叹了口气,复又垂首将一件秋香色绣仙鹤纹的大袖袄儿衣袖折起,再平铺在衣箱之中。
如今,这些事情她也只能自己做了。
欹云楼现在已经被傅庚派来的妈妈全面看管了起来。那一天,傅珂想要去晴湖山庄看一看郑氏,亦被傅庚手下的小厮一口驳了回去。
傅珂站起身来,将衣箱的箱盖轻轻合上。
她现在很喜欢做这些事。收拾箱笼、打包衣物、整理书墨笔砚。手上有事情做的时候,她就会想得少一些。
而每到了深夜,当四周俱静、墨色浸染了床边的纱帐与锦幔时,她总会觉得惶恐。那强烈的惧怕与不安会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地漫上来,如同这满世界的夜色一般,渐渐充塞了她整个胸臆。
傅珂从衣箱边站起身来,看了看那嵌螺钿玄漆格架上的小座钟。
时辰已经不早了,然而她却无一分睡意。
她缓缓行至桌前坐了下来,望着那青玉鸾鸟座儿的灯盏出神。灯台下凝了厚厚的一层烛泪。傅珂觉得,她的心亦如这灯台一般,在一点一滴的时光中,渐渐积了灰、蒙了尘,变得旧了,也黯淡了。
“咿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随后,一阵寒风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自门外随风翻卷而来。
傅珂转眸看向来人,既未说话,亦未离座,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看着那个她应该唤做父亲。而其实却与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人。
傅庚将鹤氅交予身后的守墨,款步行至案前。守墨躬身退出了门外。
“三日之后启程。”良久后,傅庚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房间里已经半空了,他的声音似是有回音,带起了一阵空气流动,一圈一圈地漾了开去,莲盏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一晃,复又归于平静。
“是。”傅珂语气平平地应了一声。
傅庚凝视她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解先生乃是为父的师尊,你有什么事情可寻了解先生说。”
傅珂凝视着眼前的烛火。半晌后方一字一顿地道:“您便这样将我送去山东了么。父亲?”
是啊,父亲。
他是她的父亲,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他仍是她的父亲。
傅珂莫名地觉得可笑。
然而。那笑意尚未抵达眼角。一阵巨大的哀凉便涌了上来,她的心底一片冰冷。
“只能如此。”傅庚的语气仍是淡然。
他望着窗外,夜色沉沉。北风呼啸着穿过庭院。曾经的生机与欢喜,都在这猎猎北风之中化为乌有。
傅庚是想好好将程煜的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的,且直到现在他还在这样做。只是,他总不能为了他的孩子,便断送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已经对不起王氏了,他不能再对不起王氏留下的唯一骨肉。那个孩子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去这样伤害她。
便是恩公之后,亦绝对不可!
有仇有怨,她们尽可以冲他来。却唯独不可向他的女儿下手。
此乃他最后的底线!
“呵呵,呵呵。”傅珂突然笑了起来。
在这灯光黯淡的房间里,这笑声听来竟有几分瘆人。
她一面笑着,一面抬起头看着傅庚,低平的眉宇间几无表情:“父亲,您可有将我当女儿看待?可曾有过一次,哪怕就那么一次,父亲视女儿如亲骨肉,发自真心地疼爱?有过么?”傅珂的脸上浮起一丝扭曲的笑:“父亲大人,您有过么?您有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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