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歌不由得想起那句古老的诗句:士之旦兮,尤可脱也;女之旦兮,不可脱也。
凌霄她,到底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在高高的座位上,事不关己的说着水家的事情,看戏一样满足的看着水家人的神色变化。
她笑微微道:“像你们这种家庭要分家,也不是没有过的。前有十几年前宁王府分家在前,后又眼下的信国公府分家,都是王候公爵之家。况且你家子嗣不丰,还要效仿旁人,真是可叹!”
“禀娘娘,水穆并不愿意分家!”水穆听皇后说完,立刻跪了下来:“这件事,是舍弟在家苦闷,不知听了哪个人的蛊惑,才忽然冒出来的主意。”
“世子的意思是不要分家?”
“我水家现在一家老幼病残,上有水太妃,下有我妻子和她腹孩儿,以及无力照顾自己的幼弟,阖家上下,唯有我水穆一个顶梁柱,若分了家,这一家子分崩离析,没人管他们,水穆的良心怎么能安。” 水穆铿锵的说道,转脸看着水植:“弟弟,你永远不是我的拖累!”
“娘娘但听水植一言。水植想要分家,并不是因为我怕自己是哥哥的拖累,而是嫌弃哥哥是我的拖累。”水植语出惊人,平静的说道。
“哦?你细细说来,你哥哥又是如何拖累你了。”皇后来了兴致,在座椅上微微的支起身子。
水穆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盯着水植,还要装出一副好大哥的样子,表情实在是扭曲极了。
水植深深的看了一眼水穆,从坐着的轮椅旁的小盒子里,掏出一卷画轴来。
“还请娘娘过目。”
水穆脸色大变,看着那卷画,像是看着条毒蛇一样。
水植和水穆的目光交汇在空,似乎能带出火花一样。严清歌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画?”皇后看出异样,不等那画呈上来,就问道。
水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这是幼弟从我书房里私取的画,是那罪臣卫樵的画作。”
严清歌根本没想到,那画竟然是卫樵的,忍不住在心诧异了一下。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在青州的时候,曾经找到过几幅卫樵的画,最后竟发现那画夹层的缎子有猫腻,拼起来后,是皇宫和京城的详细堪舆图。
这幅画,难不成也有问题不成?不然为什么水穆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就在严清歌胡思乱想间,皇后已经将画卷展开了,她看了看,又随手放下,道:“这春景郊游图倒是不错,若本宫没看错,上面的人应该有少年时的世子和卫樵吧。”
水穆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咬紧腮帮道:“是!皇后娘娘英明。虽说卫樵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可是水穆和卫樵少年相交,那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样的。顾念少年情谊,这幅画我一直没有丢掉,没想到被舍弟翻出来,还带到宫,给娘娘嘲笑了。”
“我看这画画的不错,就留在本宫这里了,本宫倒是素喜人物丹青。”皇后说了一句,也不知是真是假,将那画随手一拢,递给身旁的宫女。
见皇后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水穆又磕了几个头,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水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弟弟非要和我分家,原来,弟弟是怕我有贰心,带累了他。但水穆对大周的忠心,日月可鉴。当初父亲的事,就是明证。”
水穆的话,让皇后沉默了一下。
有他父亲的前车之鉴在,水穆的身上,就已经背负上了叛徒儿子的阴影。
虽说水穆献上了一颗腐烂的人头,说是自己亲手削下的叛逆父亲的首级,可是他越是这么做,越是叫朝廷不放心——连自己父亲都可以杀死的人,又怎么会忠心于朝廷呢。
这些话,皇后并不会说出口,她甚至连水穆要拿自己父亲当砝码都不允许。
“本宫知道了!原来你们一家人的矛盾竟在此。”
“是!”水植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不管哥哥怎么样,可小民自打死里逃生,就将命看的非常重要。小民不愿意留在水家。”
他见水穆似乎还要说话的样子,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我已没有深思熟虑过,哥哥有位朋友,是乐家公子乐轩,我也曾因此事询问过这位乐公子,乐公子没有劝我留在水家。”
水穆的神情又是一变!
此时,人人都盯着水穆和水植兄弟俩看,却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严清歌眸子里闪过的不明之色!
水植这时候提乐轩,旁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严清歌却是可以坐定了,那副水植的画作,必定有猫腻。
在玉湖上小岛上时,严清歌自卫樵的画作里拆出堪舆图的事情,只有五个人知晓。其就包括周教头,她自己,如意,和曹酣、乐轩。
这五个人,嘴巴都是非常严的,绝不会在外面乱说什么。想必告诉了水植那件事的,必定是乐轩无疑了,他一定是已经发现了那幅画的不对。
严清歌静静的看着水穆变得如遭雷击的表情,顿时觉得,凌霄和水穆的这婚姻,必须走到尽头。
就算凌霄还对水穆存在什么幻想,她也非得拆散了他们不可。
留在水家,不单单伤心,还会要命。
水植就这么握住了水穆的命门,让他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清歌在旁静静的看着这兄弟两个,一时间觉得荒唐极了。
厅上,只剩下了水植侃侃而谈:“只要能够分家,小民愿听从皇后娘娘的一切要求!”
第三百五十二章 骨折
皇后对水植的话满意极了。
即便是之前信国公府的老夫人来求她时,听闻了那样苛刻的分家条件,还是扯皮了很久,这个不愿意,那个不愿意,最后实在没办法才答应下来。
水植答应的这么痛快,虽说皇后心知这次八成是分不了家,还是不由的心情舒畅。
她脸带微笑:“若你们要分家,自然是像之前的几家一样,爵位当然不会再有,你们家男丁,并没有其余功名爵位在身,以后便是白身了。财产亦要充公一半儿,不过我想着,忠王府家大业大,倒不至于伤了根本。且有信国公府先例,这事儿做起来倒是不难。可是这件事我答应了不算,还得问问水太妃意见。”
水太妃早就被水植和水穆这两人在堂上的表现气了个半死,冷哼一声,浑浊的老严扫视了一眼皇后:“这件事皇后做主就是。我老了,还能说什么话!就算我不同意,难道这家,就不能分了么!”
皇后笑微微道:“太妃是水家辈分最大的人了,您不同意,当然就不能分家。”
水太妃骤然站起,一跺脚,道:“好!好!好!老身就放下这句话,老身活着一天,水家就不能分家!想分家,唯有我死!”
她赌气一样对着自己带来的宫女们挥手:“走!”又回头看看凌霄:“留下!”
堂上的气氛非常凝重,只有凌霄跪下来对着水太妃磕头的声音非常明晰。
“今日看来是不行了。”皇后颇有些遗憾的说道:“家和万事兴,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再来找哀家吧。你们一家子闹,倒是带累的我的乖女儿大着肚子跟你们跑,也是作孽!清歌,午你就在宫留饭吧。”
皇后说完,贴心的对着严清歌笑了笑。
严清歌被皇后收为养女的事情,极少人知道。水植和水穆头一次听到这消息,震惊的看向严清歌。
严清歌和皇后寒暄几句,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
严清歌和皇后都知道她们相处的有多假。严清歌倒还忍的,皇后却是不想再和严清歌虚以委蛇,没说几句啊,便揉着太阳穴,道:“哀家年纪大了,稍微动弹两下便觉着乏。哀家先回宫歇着,你们自便。”
随着皇后离开,屋里的人,登时全都松了气儿,尤其是水穆,他几步走到水植面前,一把揪住水植的领子,硬生生将他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大哥!不要!”水英惊呼出声,檀口微张,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身后的姑姑摁住了。她大着肚子,那些姑姑自然不会让她涉险搀和这件事。
“你记住!我不会同意分家的,就算水家要倒下,也是我们一起倒下。”水穆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大哥,母亲交代过的话,你都忘了么?”水植满脸哀色,盯着水穆。
“是啊,大哥,放开二哥!”水英喊着。
另一个当事人——凌霄——木头人一样不吭声。
“我都记得!忘的人,是你!”水穆头都不回,回手指着水英:“还有你!母亲是要我们好好的活着,不是要我们蠕虫一样活着。蝇营狗苟之辈,不配做水家人!”
水穆猛地一扔手的水植,把他硬生生的扔回轮椅上,大跨步离开。
水英不知想起什么,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却逼着自己不要落下,将头微微扬起。
水植满脸菜色,摇着轮椅,到了水英跟前,轻声道:“小妹,保重。”然后继续努力的朝门口挪去,背影看着凄凉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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