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儿媳妇倒也没有怨言:最起码省下了家里的粮食不是。
“舅爷爷,你家离着城里多远呀?”田晴晴问道。卢家庄在田家庄的西南方向,估计可能要近一些。
卢沾光又把一只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捏,说:“七里路。”
田晴晴故作羡慕地说:“哟,比我们田家庄近了一半儿还多哩,比来这里也近。”
卢沾光:“近一里多。”
田晴晴:“你经常去那里吗?”
卢沾光:“没事的时候,就去逛逛。咳,兜里没钱,去了不能买不能卖的,光去就没有意思了。”
“舅爷爷,我给你说个挣钱的路子,你看行不行。你到一个地方去批发冰棍,驮回家里去卖,一天一箱。一箱能赚两块钱。”
卢沾光:“有这样的事?”
田晴晴:“有啊。我奶奶不是卖着哩嘛。怎么,你去我奶奶那边儿没看到?”
卢沾光叼着一头拧“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去,没看到。”
原来他也知道给人要东西不光彩,为了少让人知道,尽量回避着。实在躲不开了才打个招呼。来要了好几趟麦子,亲妹妹那边儿一趟也没去过,更甭说在那边吃顿饭了。
“我四叔每天驮一箱来,他出工的时候,我奶奶就给守着卖,都卖了两个夏天了。我奶奶高兴着呢。
“别看一天就赚两块钱,日子多了就有了。一天两块,十天二十块。一个月就是六十块。你再想想一夏天呢!积累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只要有了钱。买什么不行啊。
“舅爷爷,你不是没闺女吗?钱就是闺女!六十六你没吃上肉,卖上冰棍以后,有了钱,七十七就可以用自己的钱给自己买只鸡,八十八买只鸭,九十九打壶酒。钱在自己手里,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比有个闺女不强的多。
“常言说:‘儿有女有,不如自己有,老婆子有还隔着一层手。自己有了钱,不仅仅只是自己花着方便,别人还会高看你一步。
“你想啊,谁不尊重凭能耐挣钱的人啊。等你卖冰棍有了钱,你的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一准像众星捧月一样,捧着你。敬着你。
“到那时啊,想吃什么,还不用自己跑腿儿了哩。把钱往外一掏,往炕上一扔,对他们说:‘xxx,你给我买什么什么去!’他们还不屁颠儿屁颠儿地跑着去呀!
“到那时候,你想吃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也不用考虑他们愿意不愿意。你自己也风光无限。你说是不是呀?舅爷爷。”
卢沾光扔了嘴里的烟蒂,“嘿嘿”笑着说:“晴晴,你说的真好。舅爷爷有你说的一半儿就足够了。”
田晴晴忽闪着一对大眼睛认真地说:“怎么是一半儿呢,只要你坚持下去。就有钱挣。有了钱你就身价百倍,再凭着你年龄的优越条件。哪个敢不听你的!
“别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就连我四叔,自从卖了冰棍以后,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卢沾光:“噢?怎么个变法?”
田晴晴学着田达木的样子和口气,一只手掐着要,脑袋向上仰着,说道:“卖冰棍的钱谁也不能动,我还攒着娶媳妇哩。”
说完便“哏哏”地笑,笑完又说:“我听说,四叔结婚的钱,还就是卖冰棍攒的那钱。”
卢沾光频频点头,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亏着是一张老脸皮,肤色又黑,要是个白净人,一准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活了六十六岁了,还真没听到有人给他说这些话。有理又有据,旁引曲证,连劝带羞臊。这分明就是在笑话自己小取摸,劝说自己要通过劳动获取钱财。并且还是从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口里说出来,叫你说不出,恼不得!
都说三外甥家老实,含着冰凌化不出水来,妹妹欺负了她十多年也没闹出大事来,自己这才敢一趟趟来要麦子。还别说,哪一趟也没让空着布袋走。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她能调教出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说明这个人并不是笨,而是懂事、善良,知道体谅老人。要不也不会一次次地给自己麦子。
常言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遇见这么个明事理,有善心的外甥媳妇,自己有出路不走再来踅摸的话,自己可真真地白活了这六十多岁了。
田晴晴看出他在做思想斗争,犹豫不决,又趁机说道:
“舅爷爷,如果你愿意卖,我给你指个地方。你到那里交两块钱就可以驮回一箱来。然后在家里坐着卖。既轻省,又能赚到钱。你在队上又是辅助劳力,出工不出工的,队上要求不严。你何乐而不为呢?!”
(注1:民谚。过去农村人到了六十就算高寿了,儿女们要给老人庆寿。故有“六十六,吃闺女块肉;七十七,吃闺女个鸡;八十八,吃闺女个鸭;九十九,闺女给打壶酒”一说。这里的数字都是指的岁数。)
☆、第347章 过来顺挨打
卢沾光心想:挣大钱不挣大钱的吧,真要一天能挣两块钱的话也不赖。比到处踅摸强多了。就说:“晴晴,不是舅爷爷愿意到处讨要,遭人嫌。舅爷爷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今天你给我指了这条能挣钱的路子,舅爷爷要是不走,往后就得爬爬着做人了。你说吧晴晴,让我去哪里批发吧?舅爷爷一定去!”
田晴晴见他动了心,就说:“其实也不是到别处里,就在你四外甥媳妇开的小卖部里就行。那是我从别处里给她批发来的,你要卖,我每天给你捎着一箱,你去那里驮就行。
“不过,你要卖就得天天坚持,我也好天天给你进货。你知道,冰棍当天卖不出去是要化的。”
卢沾光:“行。只要能挣到钱,我不会中断。”
田晴晴:“那好,我明天早晨就给你批发,你每天上午到那里去取,比上这里还方便呢。”
一老一少正说着,田达林和郝兰欣进了门。
郝兰欣一看老舅又来了,眉头便皱了起来:家里再有,也搁不住光来踅摸不是。何况这个亲戚过去还没有走动,一点儿来往都没有。
趁田达林与卢沾光搭讪的时候,田晴晴把郝兰欣叫到一边,对她说:“妈妈,高兴起来吧。我保证他这是最后一次了。”说完,“哏儿哏儿”笑着,到幼儿园接田苗苗和薛家小姐妹去了。
郝兰欣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女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过,看在亲戚的份上,卢沾光走时,还是给他装了半口袋麦子。
第二天,卢沾光果然去了小卖部驮冰棍。田晴晴怕他见什么要什么。对李焕娣说:“四婶婶,对他这种人甭客气。他拿什么也给他要钱。这次没带着,记上账。下次驮冰棍的时候让他还上。”
李焕娣听了田晴晴的话,卢沾光拿什么东西。都一个不少地让他付钱。卢沾光见四外甥媳妇没有三外甥媳妇好说话,又有卖冰棍的收入,也就打消了沾光的念头。
田晴晴又多了一个给卖冰棍的客户,心里高兴的了不得。
“妈妈,告诉你个好消息:舅爷爷卖上冰棍了,和四叔一样,也是一天一箱,挣两块钱呢。”田晴晴兴高采烈地对郝兰欣说。
“这样最好了。”郝兰欣也高兴起来:“就算咱断不了收到‘神粮’。像他这种光想着踅摸人的人,给着心里也别扭。哎,晴晴,你把他引到你四婶婶那里,他不会见什么要什么吧?”
田晴晴:“不会的。我给四婶婶说了,咱开的是买卖。他要拿东西,就给他要钱。一开始拿了几回,见四婶婶给他要钱,就不拿了。现在买东西都给钱。
“妈妈,我看呀。老舅爷爷过去就是穷的。常言说‘人穷志短’,饿着半截肠子,让他体面也体面不起来。这一卖上冰棍。有了收入,他也就不去沾摸别人了。”
郝兰欣:“谢天谢地,他总算知道点儿好歹了。”
母女俩正说着,田幼秋和温晓旭互相摽着肩膀走进了大门。
“怎么你们两个回来了?来顺哥哥呢?”田晴晴一看只有他俩,忙问道。
“他头里来了。”田幼秋说。
田晴晴:“没有啊?家里没他。”
郝兰欣也不放心地说:“不是让你们一块儿走,一块儿回吗?怎么分开了?”
田幼秋:“我值日了。”
“那你呢?”田晴晴问一言没发的温晓旭。
温晓旭俊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和同学打架了,被老师留下挨整了。”
田晴晴白了他一眼,着急地说:“哼。你们干的好事!还不快着回去找来顺哥哥去。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在迷了路。”
田幼秋不以为然地说:“不可能。都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了。又是大明道,迷糊不了。”
“迷糊不了怎么还没到家呀?你们两个人赶紧放下书包往回找。我骑着车子到学校看看去。”田晴晴说着。自己率先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过来顺虽然是这里的外甥,但由于不常走姥姥家,认识不了多少人。再加上身有残疾,性格内向,从来不串门子。每天都是和田幼秋、温晓旭一块儿来回走。
有时赶上有值日的,而另一个也有事,他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也有。但每次都是早早到家。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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