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 (方竛)

　　我的嗓音仍然嘶哑，九阿哥怔了怔，满满一腔怒火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担心。他往前跨了一步，猛地将我牢牢拥在怀里，声音颤抖着：“都是我不好，小若，这么长时间，我竟一直不知道，要不是五哥看见了你……”
　　“喂，我没事的。你先松开我，你勒得我好疼。”我皱了皱眉，忍不住推他。
　　九阿哥闻言松开了我，却又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摇摇头：“太麻烦了。”
　　“麻烦？你是疯了还是脑子坏了？”九阿哥的火又蹭地窜了上来，“你为什么要一直忍着，德妃娘娘和额娘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我也生气，没好气地回敬他：“你有没有脑子啊？她们是娘娘，我又凭什么违抗她们？而且九爷你忘了？我一直很能忍！”
　　九阿哥怔了怔，却皱起了眉头：“小若，你还是别说话了。你听我说，同意的你就点头，不同意的你就摇头，要是想说什么就写下来，行吗？”
　　我也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小若，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没理他，坐回了椅子上，九阿哥也在一旁坐下：“不过，好在额娘不会再叫你过去了，应该也不会有别人再叫你去了。再过不久，皇阿玛就回来了，那时就没事了。”
　　我又点点头，想了想，拿过笔纸，写道：“你跟宜妃娘娘说了什么？”
　　九阿哥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你就别管了，有时间多操心一下自己。怎么说我也是她儿子，就这点事儿还成不了吗？”
　　我狐疑地看着他，我总觉得他瞒了我什么没说。他果然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额娘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只好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不再追问。其实我是不相信宜妃能这么轻易就被说动，不知道九阿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只要我和宜妃不会再有交集，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尊重他就是了。总的来说，他还是帮了我的忙的。
　　见我不再追问，九阿哥似乎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阴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不理我。我在纸上写：“你又在生什么气？”
　　他看了我一眼，依然不说话。难道是在生我的气？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没有要开口说明的意思，于是我决定也不理他。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身，我可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我又写：“那我去练书法了。”
　　他只瞟了一眼纸，也没说什么，我耸耸肩，自己去桌前准备用具。想了想，我还是给他写了一句：“你不走吗？岚槿出去好半天了。”
　　九阿哥看了冷哼一声：“不走。”
　　他不想走，那估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就点点头，开始专心练字。
　　九阿哥偶尔也会给我指导一下我写的字的问题，但他始终阴着那张俊俏的脸。我是越来越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思了，所以就不去管他。不过，他隔不了多会儿，就会提醒我该喝水了，那语气坚决得，似乎我胆敢拒绝，他就是硬灌，也要给我灌进去。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麻烦，我每次都乖乖地喝水，可是这也很麻烦，搞得我这一下午，都在勤快地奔波于厕所和屋子之间。
　　晚饭前九阿哥走了，我仍是送他出去。在屋子门口，他停住脚步问我：“你觉得我在生什么气？”
　　“啊？”我一愣，九阿哥一下午都阴沉着脸，他不是在生我的气吗？不是根本不打算跟我解释吗？怎么现在想起来要告诉我了？
　　他却望着我，缓缓开口：“我气的是你，小若。我生气你总是忍着，连求饶都不肯，让自己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生气你不知道要来找我，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依靠我。我生气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荣宠和折辱，都不能真正进入你的心。我生气你连自己都不会好好照顾，却要让我来为你担心。”
　　九阿哥站在我身前，低头看着我，他的脸离我只有一寸的距离，而我忘了要躲开，“可我更气的，是我自己。要是没有我，是不是你就会更加快乐一些？是不是你就会得到，你一直想要的自由和安宁？是不是这几日你受的苦，还有之前……你受过的所有的苦，就全部都不会存在？”
　　是啊，他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他。可是……
　　“可是，小若，我真的放不下了，我已经无法放手了。听着你受的苦，我觉得我的心里也好痛。”他牢牢看住我，夏日的晚风，吹起那遥远的悠长蝉鸣，在他的眼中流动成哀伤的风景，“我知道自己欠了你好多，我想用一生来还你，可你却不要。小若，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不禁动容。我总是觉得自己欠九阿哥的，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谁知他却认为是他欠了我。此时的他，显得这样无助和伤感，我忍不住抬起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口，那里正闷闷地疼，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可以无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感情，因为我能够肯定，就像八阿哥一样，在他们心里，还有比我重要得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对于九阿哥来说，我究竟能排在他心里多靠前的地方，可是我，却不知从何时起，心里便有了他的位置。
　　虽然很小，比十三阿哥的要小好多好多，然而每一次触碰，却是难以言及的心痛。
　　所以，我没有拒绝九阿哥的吻。这个吻是那样的温柔，却又是如此的绝望。我终究狠不下心推开他。
　　我只是闭上眼睛，将眼泪流进心里，一滴一滴的疼痛，直至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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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阿哥走后，我自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我不是古人，一个吻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我想起九阿哥，仍然心疼不已，想着想着，脑海中又会浮现出十三阿哥的样子。
　　我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十三阿哥？不过……他还有一堆妻妾孩子，真要说起来，也是他对不起我吧？想着这些我又有些生气，心里也酸酸的，凭什么男人就能明目张胆地左拥右抱啊？
　　但渐渐地我又泄了气，还能怎样呢？我是不愿意伤害月珊的，也不知道康熙的意思，我现在连喜欢都无法说出口，又还能怎样呢？能够常常看见他就够了。
　　其他的事情……都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跑来更新……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设定这么一出，本来想删了，但犹豫半天还是保留了。女主心理已经写得很清楚，就不再多说了。唉，我倒觉得与其说她对不起十三，不如说她对不起九爷。。
　　还是觉得社会对男性过于偏袒。这算是我本人微不足道的抗争吧。
　　再顶着锅盖默默遁走……
　　

　　☆、第三十章 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哪不相思绝（二）

　　
　　晚上，九阿哥叫太监给我送了一些治嗓子的药。我吃了些，药不是很苦，嗓子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转天，九阿哥又来了。
　　我刚吃了早饭在练字，他来了以后仍是把岚槿轰了出去。
　　“你又来做什么？”自从我到了前殿，他还没有连着两天来见我的时候。前殿人多眼杂，本就不方便得很，我的事情也比以前要多，更是没有多少时间招呼他们。因此现在，我不得不说，我很惊讶。
　　九阿哥坐到椅子上，脸色有些阴阴的：“昨天的药你都吃了？”
　　我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怎么一大早来就阴着脸？难道是他昨天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九阿哥也点点头，脸色却并没有缓和：“我今天来监督你，以免你要练字，忘了喝水吃药。”
　　“呃……”我无语地看他，“就这个？那你也不用过来吧？我可以让岚槿提醒我啊。”他在这里待着，岚槿要到哪里去啊？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少说点话，接着练你的字吧。”九阿哥说完也没再看我，仍是阴着脸，拿出来身上带着的书，自己看了起来。
　　奇怪，今天他的语气怎么这样不客气？还对我这么爱答不理的？我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出来，撇了撇嘴，就自己接着练字了。这九阿哥，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管它发生了什么，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也就不掺和了。
　　很快就到了中午，这一上午，我跑了七八趟厕所，水果、药、润喉茶，每种都吃了不少。不过，九阿哥除了提醒我该吃该喝了，别的时候他就自己看书不理我。难道他昨晚脑子被撞坏了？我还真是不习惯啊。
　　眼见着过了午时，我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那个，九阿哥，你不饿啊？你打算在哪儿吃饭？”
　　闻言，他放下书：“你饿了？我就在这儿吃。”
　　见我又想开口，他抬手制止我：“都说了，让你少说几句。我已经嘱咐了人，多拿一份饭菜过来，你不必瞎操心。”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外，叫小太监去催促了。不一会儿，就有人拿了饭菜送来。
　　我却没有立即坐下吃饭，又忍不住提醒九阿哥：“喂，岚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