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庄主疑惑地看向黑影,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指,不敢相信地说:“你,你是陈叔?”
黑影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撕下脸上的伪装,“没想到方夫人如此聪慧,竟然猜测到老奴的身份。”
“怎么会是你?”宁庄主震惊万分。
“怎么,怕了吗?”陈叔目光神驰,凶狠地看向宁庄主,“我蛰伏在棋局山庄多年,接连痛失两子,都是为了给我们家老爷报仇。”
“你家主人?那你也是……”宁庄主迟疑地停顿了一下,手中径直发力,砰的一声,斩断了指向自己的刀剑。
惊得秦锦绣和方正后退了几步。
但陈叔却没有害怕,依旧挥舞着断剑,指向宁庄主,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你们两人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竟然牵扯数条人命?”方正义正言辞地发问。
陈叔愤怒如火,厉声痛斥,“血海深仇?我们之间,岂止是血海深仇?这棋局山庄的真正主人原本是我家老爷,可惜我家老爷当初交友不慎,引狼入室,最后被鸠占鹊巢。就是你。”
陈叔指向宁庄主,“最后你以怨报德,狠心杀了老爷全家。摇身一变,取而代之,如此狼子野心,必将受到报应,我就是要你们宁家人一个个的死去,让你们宁家在世上永远消失,让你到阴间为老爷做牛做马,偿还你欠下的血债。”
“哈哈,哈哈。”宁庄主发出一阵狂笑,“没想到唐萧竟然养个忠心耿耿的奴仆。”
“呸。”陈叔吐了口水,“老爷的名讳,岂能是尔等小人叫的。”
“我不能叫?”宁庄主步步紧逼陈叔,“今日,不妨直言,你家老爷蛰伏于此,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想,你也是心知肚明。”
宁庄主语调迟缓,“我和唐萧都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罢了,其实,我们谁也不是棋局山庄真正的主人,我们不过都是一颗颗受人摆布的棋子。”
“你是说……”陈叔脸色微变,“你是说,我们暴露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守株待兔?”
“不但你们暴露了,我们也暴露了。”宁庄主重重叹息,“否则,这十多年来,为何我没接到过任何发给唐萧的密函?”
“不可能,不可能,主公不会抛弃我们的。”陈叔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方正和秦锦绣会意地对视,微微点头。
秦锦绣扬起从明月手中得到的半块残玉,看向宁庄主,“如果我没有猜错,此事事关重大,直通皇权。你出身外族,可否认识这个?”
秦锦绣的话音刚落,宁庄主和陈叔齐齐看向秦锦绣手中的半块残玉,异口同声道:“你可见过玉佩的主人?”
秦锦绣内心惊讶,玉的主人?难道不是琉月或宁子浩?
一旁的方正微微浅笑,接过秦锦绣手中的残玉,“我们自然见过玉佩的主人,目前,我们手中握有大量的证据,证明此事与外族有关,而宁庄主的身份就是整个案情的关键。”
方正烈意地看向宁庄主,字字珠玑,“还请宁庄主坦诚相告。”
宁庄主眼神冷如银钩,充满血丝,浑身散发出残暴的戾气,“既然你们已经我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问我?待我先解决了这个老家伙,再告诉你们真相也不迟。”
“不要。”秦锦绣急忙冲向前制止,却被宁庄主强大的掌风拦倒在地。
“锦绣。”方正心疼地扶起秦锦绣。
“我没事,快阻止他,阻止他,此案还有众多疑点,不能杀掉陈叔。”秦锦绣抚着素白的灵幡,焦虑地大喊。
“什么疑点,方夫人过虑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宁香蕋、宁子浩、宁子虔都是我杀的,连柳师傅也是我杀的,谁让他撞见了我与稳婆的谈话,我自然不能留下他。”
陈叔倒是痛快,三言两语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方才在八角亭的飞箭也是我射的,苍天无眼,竟然让宁香云逃到了,待我解决了这个大贼人之后,我再去杀了她。”
“那琉月呢?”秦锦绣不依不饶。
“琉月?琉月也是我杀的,我原本想借琉月之手除去化名湘公子的宁子浩。”陈叔撇了一眼棺椁,“谁知道,琉月不识抬举,竟然要拉我去报官,我只能下手杀了她,又将她的尸身扔入溪园的水中。”
“你杀了琉月?”宁庄主收起手掌,眼神幽深。
“对,是我杀了琉月,怎么?我杀了你的相好,你不高兴了?”陈叔故意激怒宁庄主,“你们父子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真是龌龊,龌龊。”
“你……该死。”宁庄主重重的一掌拍在陈叔的胸口,“你真是该死。”
“你才该死。”陈叔身手灵活地躲过,但依然被宁庄主的掌风所伤,重重地摔在地上。
“今日,我就要为子浩报仇。”宁庄主再次发力。
“别杀他。”秦锦绣和方正异口同声地大叫。
陈叔却挣扎地站立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得意地看着宁庄主不停抖动的右手,“哈哈,我这把剑在铸造时被淬了金银树的剧毒,我曾经用这把刀杀了宁子虔,宁子浩和那个命短的书生。今日,我就用这把剑,再杀了你这个贼人,送你们父子三人在阴间团聚。”
“你……”宁庄主微微低头,自己右手的指尖真的开始发黑,并且拱起了脓包,整个手腕都似乎没有了知觉。
“快封住手腕的穴道。”秦锦绣急躁地大喊。
但宁庄主已经满头大汗,显然力不从心。
陈叔频临疯狂,得意地大笑,跪倒在地,“报应,报应,老爷,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你不要太得意。”晃动的宁庄主甩了甩脑袋,从腰间解下鎏金匕首,气提丹田,大吼一声,生生将右手斩下,手腕处顿时模糊一片,血流不止。
“啊。”秦锦绣和方正大吃一惊。
忍着剧痛的宁庄主,手腕一抖,目带杀气,用最后的力量,将匕首直地射向陈叔,阴冷地说:“你,该死。”
身受重伤的陈叔躲闪不及,应声倒在地上。
“陈叔。”秦锦绣激动地扑倒在陈叔身上。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陈叔脸上挂起安详的微笑。
“陈叔,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又何必执着?”秦锦绣心痛地看着一生固执、熬得白发苍苍的老人。
第一百二十章 石出(二)
“我,我对不起,子虔。”陈叔的眼角流下悔恨的泪珠。
秦锦绣感慨万千:当日宁子虔过世时,陈叔内心的悲痛欲绝定是发自肺腑的,他们朝夕相处十余载,怎能没有感情?
但陈叔苦于藏在心底的仇恨,只能对其痛下杀手,想必在生死大义面前,内心定是充满矛盾。
秦锦绣微微俯身,轻轻为拭去陈叔眼角冰冷的浊泪,柔声安慰:“他会原谅你的。”
“但愿、吧。”陈叔呼吸急促,看向秦锦绣,“谢谢,你,方,夫人……”
“嗯。”秦锦绣的脸上露出临终关怀的神情,在唯物主义面前,自己始终信奉人性本善,无论这个人在世上留下怎样的足迹,最后在生死的瞬间,依然会流露出最初的纯真和衷心。
而陈叔的眼神却突然变得锋利,拼尽全力地抬起手臂,直勾勾地指向秦锦绣脖颈间隐约出现小玉壶,“你……你……”
秦锦绣浑然不知陈叔的意图,“你想说什么?”
陈叔却激动得不停的大口喘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濒临死亡。
渐渐的眉头舒展,沾染血迹的嘴边露出一道安慰的笑弧,宁静地闭上了双眼。
“陈叔。”秦锦绣瘫坐在地,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陈叔的第一眼,便觉得亲切,如今陈叔去了,秦锦绣莫名的心伤。
“锦绣,快过来帮忙,宁庄主怕是不行了。”一旁的方正高喊。
“哦。”抹了抹眼泪的秦锦绣应声而去。
只见方正在为平躺在地上的宁庄主笨拙地包扎断腕。
“还是让我来吧。”秦锦绣接过方正手里的布条,一层层地缠绕在宁庄主的断腕上。
“宁庄主流血过多,而且金银树的余毒已经浸入内脏,恐怕……”方正轻轻拂过受伤的手臂,喃喃自语。
秦锦绣在缠好的布条上打了个绳结,看了看棺椁下躺着的陈叔和宁庄主,感慨而语:“多行不义必自毙,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方正也意蕴深长地盯着惨烈的现场,微微点头。
良久,秦锦绣和方正将一切事宜告知丫鬟小梦之后,回到仙境阁。
仙境阁内,一灯如豆,坐立不安的秦锦绣轻轻挑开香纱的一角,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湛亮的火把。
“锦绣,令狐大哥不会出事吧?”顾砚竹担忧地问道。
“不会的。”秦锦绣坚定地回答。
“老天保佑。”顾砚竹十子相扣,闭上双眼,喃喃自语,“老天保佑,一定要保佑令狐大哥平安归来。”
“放心吧,令狐秋一定没事的。”秦锦绣握住顾砚竹的手,“方才小梦不是说过吗?如今宁庄主昏迷不醒,宁香云又受伤卧床,棋局山庄内已经乱作一团,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谁还会有心思去谋害令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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